许愿拎着牛奶,按下陈诺家的门铃。

门铃刚响,许建丽的声音立刻从门后传来:“马上!来了来了!别着急啊!”

“你这孩子,到姑姑家来怎么还提东西。”许建丽打开门,接过许愿手里的牛奶,嗔怪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哥一早就等着你了,快去吧,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姑父陈涵在私立医院上班,收入颇丰。经济状况宽裕,自打生下陈诺后,许建丽就专心当起了全职太太。一边收拾家里,一边照顾儿子。

许愿换好拖鞋,背着书包走向陈诺的卧室。

尽管门开着,她还是站在外面,轻轻敲了敲房门:“哥,我来啦!”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循声抬头,温柔一笑,冰雪消融:“快进来坐。”

“又喝中药啊。”许愿走进去,闻到明显的中药味,禁不住皱了下鼻子,“你生病了吗?”

陈诺替她拉开身边的椅子:“没有,就是有点咳嗽,我妈太紧张了。”

这话许愿只能信一半。

她坐下来,抱着书包,仔细打量陈诺的脸色:“你说真的?没骗我?”

西川冬季供暖很足,室内一般在二十五度左右。

许愿刚从外面进来,脱掉外套,只穿了件薄卫衣,还是热得额头一层细细的汗,脸上些许薄红。

穿着高领羊绒毛衣的陈诺却毫无血色。

听了许愿的话,他微微地笑:“我骗你做什么。”

陈诺声音很轻,脸比窗外的雪还白,清隽而脆弱。

从许愿记事起,陈诺就一直是这种苍白的模样。

身体不好,他打小爱生病,每到降温或是冬季,都得进上三四回医院,好几次还险些有生命危险。

这也是许建丽决定一直在家当全职太太的原因。

好在陈诺性子沉稳,脑袋也灵光,从小到大除了生病,没给家里人找过其他麻烦。

一直都是邻居同事嘴里别人家的小孩。

许愿目睹过几次陈诺进医院的现场,至今心有余悸,“你没事儿就行。”

“别光念叨我。”陈诺并不着急给许愿补课,瞥了眼门口,压低声音,“和我说说,除夕跑哪儿去了?”

陈诺太容易生病,除夕夜,陈涵许建丽害怕他执意要跟着一起去找许愿,根本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

所以那天他没出现在许愿家。

但陈诺是个聪明孩子,即便父母没说,后来,他也从夫妻俩极力压低声音的聊天里猜出了一点儿端倪。

“没跑哪儿去。”许愿垂下眼,小声嘟囔,“你别问了。”

他们的出生日期就差几个月,两家关系好,从小在一处长大,许愿一直把陈诺当成自己的亲哥。

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想让陈诺知道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种混杂着恐惧、羞耻、无助的情绪,许愿只想深深埋在心底。

不愿意被任何人发觉。

陈诺闻言,微微皱眉。

还没说什么,许建丽端着一个果盘进来:“你们别光顾着学,累了就吃点东西。许愿,帮我看着点儿你哥,不许他再看那些字那么小的书!”

许愿点头:“好。”

陈诺只能苦笑了下。

许建丽把果盘放下,出去带上门。

许愿看着果盘里刚洗好的苹果,忍不住说:“姑姑对你真好。”

陶淑君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

她经常做的,只有在许愿写作业时冲进来大吼大叫。原因各不相同,也许是因为许愿没听到她叫她吃饭的声音,出来得太慢。又或许是因为许愿吃了上次的亏,一早就放下笔,出来得太快。

陶淑君觉得她没在好好学习,天天只知道吃饭,劈头盖脸又是一顿。

总之,陶淑君始终能找到骂许愿的理由。

许愿一点儿没掩饰自己的羡慕,陈诺冲她笑笑,没顺着这句话往下说。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把她的肩膀。

“以后别自己跑出去。”

陈诺看向许愿的眼睛,“你一个女孩子,外面那么黑那么冷,就算运气好没碰上坏人,把自己冻坏了怎么办?”

或许是身体差的缘故,陈诺从小说话都很轻很慢,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男生特有的咋咋呼呼。

眼神清澈透亮,温柔的,永远带着种让人平定的安稳。

他这么一说,许愿抿紧唇,小声喊了句:“哥。”

那天回家后,她站在客厅中间,和之前被训斥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多了许建丽夫妇,他们和陶淑君一起,把许愿紧紧围住,体谅又宽容地数落着她的错处。

没有人在乎许愿还光着脚。

没有人在意她已经孤零零在外面待了好几个小时。

过去这么久,陈诺是唯一一个关心她有没有事的人。

“下次遇到事了,先给我打电话。”看着许愿眼眶有些泛红,陈诺给她递了张纸巾,郑重道,“许愿,你哥总归是向着你的。”

只比许愿大四个月,陈诺很少在她面前这么自称。

许愿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点头:“嗯,我知道。”

在这个家里,只有陈诺从不拿分数评判她。

*

戚野用许愿给他的十块钱付了账,拿着那把塑料衣架回家。

推开门时,戚从峰和往常一样瘫在沙发上,身边堆着满满当当的空酒瓶。他捧着手机,盯着直播间里的美女主播嘿嘿直笑,压根没注意到戚野。

仿佛进来的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这让戚野心里难得有种隐秘的窃喜。

他并不讨厌被无视,相反,有戚从峰这样的父亲,不被在意反而是一种幸福。

不用恐惧男人随时可能落到身上的拳脚,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有因此不得不额外花费的开支。

再没有比被忽略更好的事了。

戚从峰盘踞在客厅,戚野就没去阳台上收旧衣架。

他把塑料衣架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等男人喝酒睡熟之后,再偷偷溜去阳台。

“砰砰砰!”

戚野刚把衣架放好,门被敲响了。

与其说敲,对方更像是在用力砸门:“戚从峰!你他妈给老子开门!出来!欠老子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美女主播的笑声戛然而止。

戚野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垂下眼,盯着桃红色棉衣上的一小块破损。

是之前卖烤红薯时被铁桶烫的,微微露出些棉絮,落了灰洗不干净,看起来有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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