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很是乖觉,他只在撷芳院外跪着,称自己犯了大错,不敢面见公主。

隔着晃动的珠帘,楼昭看向院中那个跪得笔挺的人,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宛华公主这年春天才过的二十岁生辰,后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还在读书,可在夏朝,二十来岁的女孩多半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亲。

宛华公主自然也成过亲,她甚至已经先后嫁过两次。

不巧的是,两任驸马都意外身亡,她也并未生下一儿半女。

驸马们的死因多多少少有些蹊跷,若说宛华本人毫不知情,估计也不太可能。

她并非指使者,却也乐得袖手旁观。

真正的凶手便是冯承。

说起来,冯承是个很善于体察上意的人,他很精准地抓住了宛华公主对驸马的不喜和对离京的忧虑,先后策划了两个几乎天衣无缝的意外,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桩婚事,让原本应在大婚后随驸马出京的宛华就此孀居,留在了京城。

虽然连死两任驸马导致名声有些微瑕,宛华却从此过上了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

她的皇帝父亲因为接连的指婚都不如意的缘故,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心怀愧疚,再不催促她的婚事。

宛华解决了最头痛的难题,从此对冯承越发的信重。

但在楼昭看来,此人却像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宛华公主只是不喜驸马人选,不想离开京城,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她受皇帝、丽贵妃宠爱的程度,想更好的解决此事,有千万种方案,冯承偏偏选了最恶毒的那种,甚至自作主张先斩后奏。

原主偏偏重用如此用心险恶之人,若不是没脑子,便只能说是物以类聚了。

原文中,容迟手刃宛华公主这个宗亲却能全身而退,正是因为搜集了她太多的罪名,而那些罪行中,十之八九,都是冯承借着她的名义犯下的。

既然现在楼昭接管了宛华公主的身份,冯承这个人,便不能久留了。

但如何除去这个人,却得徐徐图之。

冯承手中有太多罪孽,同时也是宛华的把柄,楼昭却并不想接手那些麻烦,需要一些时间撇清干系,还要查一查他是否留了后手。

冯承愿意自己在院中跪着,楼昭便如他所愿,只叫他好好反省。

饮了一盏茶,芳若又来禀告,说是太医院的李院首到了。

楼昭的意思,是让人去请李太医为容迟看诊。

不过,容迟是个本该早就死在刑场上的囚犯,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冯承派去的人,也是打着请李太医为公主请平安脉的名义。

楼昭在偏殿见了李太医,隔着层纱帘,伸手让他号了脉。

李太医慎重地分析了一番脉相,露出欣慰一笑,道:“公主鸿福金安,一切大好。”

楼昭略微点了点头,道:“谢李院首。今日请您老来,却是要求个人情,我府中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他身体有些微恙,还请李院首费心。”

李太医垂首答应,想来也是如此,公主府的平安脉历来不是他负责的,今日接到帖子,他还觉得奇怪,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公主说是微恙,李太医却暗自猜测,对方的病情恐怕并不简单,否则也不用请他出面了。

从撷芳院退出来,芳若亲自将他引到东边不远处的绿满楼。

床榻上昏睡着的容迟,已经被仆从整理过仪容,伤口被简单的清洁过一遍,也换了干净的中衣,散乱的长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平铺在身下,露出略显憔悴却不失风姿的面容。

李太医只匆匆瞄了一眼,便垂下眸子,心道:“果真棘手,竟然是他。”

李太医是知道容迟的,也清楚他与宛华公主交恶已久。既如此,为何原本该被斩首的人,却出现在死敌的府上,且伤成这幅模样?

李太医心中兜转过各种猜测,却是只字不言,默默被芳若引导着在床前的圆凳前坐下了,伸手为那人诊脉。

良久,芳若问道:“李院首,他的情况如何?”

李太医道:“伤得不轻,脏腑受损,须得静心调养一段时间。”

芳若也不细问,只道:“有劳院首费心了。”

李太医等了片刻,不见其余指示,默默松了口气,唤来随行的医童,念出几个药方,吩咐道:“速去备药。”

李太医在小院忙碌了半日,待天擦黑了,容迟才醒转过来,他安静的目光在看清李太医的身影时,有了不明显的停顿。

李太医留意到了,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公子醒了便好,只是外伤严重,恐怕还有反复,要时时留意,如有高热、晕眩、呕吐等症状,需及时告知我等。”

芳若让仆从们听仔细了,定要一一照办,又对李太医道:“既如此,我等去向公主复命吧。”

李太医又看了一眼容迟,才跟上她的脚步。

撷芳院外,冯承还跪在那里。

芳若经过时瞧见了,不由暗自心惊。此人平日里最得公主宠信,即便惹恼了主子,每每三言两语就能成功脱身,今日竟跪了大半日,看样子,公主似乎没有叫起的意思。

不说芳若觉得意外,便是冯承本人,亦是越跪越心惊。

他私下里保住了容迟的性命,带回府里,此举显然是合乎公主心意的,可他终究还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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