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有要事在身,比不得谢嘉言和李明玉两个闲人,早早地便离去了,倒是李明玉留在谢家用了膳,听谢嘉言说一些清河公主的趣事。
“这一回到京中,不是东宫寻她,便是陛下寻她,忙得很。难怪那些时间在别庄不愿回来呢。”谢嘉言打趣道。见李明玉只是微笑,她又亲昵地挽着李明玉的手,道,“咱们把微之叫出来,四处去逛逛吧。”
崔家宅在平康里南端,自南门进入,西边便是崔宅,而东边么,自然是香火鼎盛的菩提寺了。李明玉想了想,自己回京之后,好似还没往崔家走动呢,再怎么说都是舅舅,过去的事情也算过去的,今日便权当露个脸了。
如今崔府当家的是李明玉的舅舅崔昉,至于老爷子、老夫人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去世了。崔昉严谨自爱,家中只有一妻、一子、一女,故而显得有几分清寂。早前还有崔氏族子从博陵过来,但因为崔昉的冷然,族中也逐渐地冷淡了下来,与这一方疏离了不少。
谢嘉言不会议论好友家事,而崔微之更加不会提。李明玉知晓的,都是青襄自外打听来的,毕竟这一房与本家关系破裂,与她的母亲也有几分干系。
崔昉在政事堂当值,并不在府上,而崔度之仍旧在外读书,只剩下舅母王氏和崔微之在。
比之赵国公府的夫人们,舅母可热情多了,李明玉有些惶恐,自觉消受不起。王氏也看出了李明玉的不自在,用帕子抹了抹泪道:“你同微娘出去玩吧,若是得空了,可往这边坐坐,眨眼便十多年了。”王氏有些伤怀,见着李明玉与崔汀相似的面貌,难免勾起伤心事。那会儿崔昉还是个小小的郎官,在京中当权的是主家的,招惹了事情摆平不了,想要借赵国公府上的势,便逼迫着小姑嫁给了那纨绔的世子。眼下她夫君已经有了左右朝堂的能力,颇得天子信宠,但是去世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平康里乃长安城热闹之所,尤其是入北门以东,乃是三曲妓所,为诸妓所居,有不少达官贵人往来。谢嘉言一直想要去见见世面,这会儿带了崔微之、李明玉出来,像是积蓄够了胆气,换了一身男子装束后便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南曲。
堂中宽阔,左右怪石盆池,又杂之以花卉,望着颇为雅致。虽然是一身男子装扮,可明眼人一下子便能够瞧出不同,故而三人也不在大堂中坐,而是上了二楼的雅阁,点了些酒菜,临窗下望大堂。
谢嘉言道:“在这南曲之中,以楚润娘列为第一。”
李明玉诧异地望了谢嘉言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谢嘉言才起了话头就被李明玉一噎,见崔微之的视线也转到了自己身上,她面不改色道:“听阿兄说的。”
李明玉点点头道:“的确是他们更为清楚,听闻京中举子常宿在平康里。”而崔微之则是不动声色横了谢嘉言一眼。李明玉初回京不知道谢家郎君是哪般模样,但是她是心知肚明呢,这会儿是拿谢世子顶缸呢。
大堂中央有个碧色的水池,池中大理石雕刻成了莲花台,此是正坐着一个手抱琵琶的婉约丽人。堂上坐着不少锦衣少年郎,见其模样,顿时大声惊呼。
李明玉斟了一杯酒,浅浅地啜饮,百无聊赖道:“我还以为会吟诗呢,哪想到都是‘啊啊啊’的大叫。”
谢嘉言往窗口探了谈道:“还不是时候。”倏然间,她眉头一蹙,似是见到了什么人,身躯更是往外探去,将一旁的崔微之吓得不轻。崔微之一把将谢嘉言拉了回来,心神未定道:“你做什么,也不怕栽下去。”
谢嘉言拧了拧眉,没接腔,半晌后才道:“我好像见着了卢雍。”
崔微之面色沉静,只是掀了掀眼皮子。
李明玉好奇道:“卢雍是谁?”
谢嘉言“诶呀”了一声,她跺了跺脚,急声道:“是微娘的未婚夫婿!这青天白日,不在官署当值,来这南曲呢。”她又往外望了望,这会儿看清楚了,沉着脸道,“果真是他,还有魏祈、高至德、杜循章……”顿了顿,她又转向了李明玉,以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望着她道,“还有你阿耶。”
李明玉:“……”
崔微之沉静道:“在便在,咱们不也在南曲么?”
谢嘉言道:“诶呀,这不一样,我是替你着急。”见崔微之仍旧是不为所动的模样,谢嘉言一咬唇又道,“若是你见着了王玄静在此,你难道不会替我不开心么?”
崔微之望向了谢嘉言,眸中倏地闪烁着异样的亮芒,她道:“不会。”这干脆的两个字将谢嘉言给气得不轻。
李明玉这会儿也不问“王玄静”是谁了,瞧着两的神态,是谢嘉言的未婚夫婿无疑了。京中的贵女到了十八的,便算是没成亲,那也是已经定下婚事的。将同崔微之置气的谢嘉言给拨开,李明玉占据了大片地方,往下望去。她爹的确是在的,不过并非与那群少年郎一道,而是同其他中年纨绔一起,现在正不要老脸地争着“缠头”呢。可楚润娘的缠头哪是那般好得的?你光有钱财还不够,还得要吟诗作赋,这可为难住不学无术的赵国公世子了。雅阁中有笔墨纸砚,李明玉当即离开窗台,抽了一张金花笺题诗一首,让一旁伺候的人送了下去。
再看堂中,喧哗声瞬间沉寂了下来。诸如卢雍,他出身范阳卢氏,乃是世家子弟,作诗一首自然是难不倒他的,挑衅地望了眼那群傻愣的纨绔,着人磨墨,他时不时火热地望向楚润娘,恨不得出尽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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