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带着陆泠和关向言去了烧烤自助餐厅,与天上人间直线距离不足二百米,陆泠和关向言一声没吭。
蓉城最贵的烧烤自助,乔岁就知道不能高看这俩人。
乔岁把身上的白色羽绒外套脱下来,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又要了件黑色围裙。
她本来想给陆泠和关向言也要一份,但又觉得自己过于操心了,她俩有样学样,乔岁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一脸学习的虔诚样让乔岁心中暗暗叫爽。
尤其是关向言。
关向言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径直走过乔岁身侧,动作熟练地拿起餐盘和夹子。
陆泠看了几眼关向言,又看向乔岁,能想到这俩人关系暂且好不了,但没想到这么尴尬。
“吃啥啊?”陆泠问乔岁。
乔岁走向海鲜区:“螃蟹。”
“螃蟹好啊。”陆泠说,“不过偏寒。”
“你和关向言怎么回事儿?”乔岁手里夹着螃蟹挑挑拣拣,转过头瞪着陆泠,“我是得罪她了?”
陆泠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给我甩脸?”乔岁说。
“可能是妒忌吧……”陆泠这才慢腾腾地说出实情,可是这话她都说出很多遍了,“你俩差距太大了。”
乔岁转过头,走向另一边:“莫名其妙。”
陆泠和乔岁同岁,关向言比她们大一岁,今年十八。这个年纪的人穿衣风格性格差距巨大,年纪做不成评判标准,陆泠深知当局者迷,她作为旁观者也只是偶尔看得清。
乔岁这会儿的心情就像是自助餐厅尚未来得及换下的那盆缺头少尾的烂虾,但填饱肚子和消灭坏心情一样重要,所以她还是认认真真煮了一锅海鲜,吃得倍儿香。
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乔大海总是给她花不完的大把零花钱,所以她结账结得自然而然,陆泠和关向言蹭吃蹭得理所应当。
乔岁吃饱喝足,心情好了些,面带润色,一声长叹:“爽啊。”
陆泠一颗知足常乐的心被视金钱为粪土的土豪大款收买地死死的,随着乔岁脚步一唱一和:“跟着岁姐,大口吃肉!”
解决了温饱问题,乔岁这才想起今晚被陆泠叫出来的目的,压低声音对陆泠说:“天上人间来得都是些夜行动物,常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一群生物活动有悖常情,着实算不得好东西。”
陆泠被乔岁这话说得有些动容,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身后关向言听,反倒显现出几分茫然。
然而身后那人不领情,顿了片刻,好像也有点坐立难安,于是脚掌踏了踏地,说:“我去西合等公交。”
“这么晚了还有车么?”陆泠说,“一起吧,我来付车费。”
“你付车费?”乔岁冷哧。
关向言勉强抿了抿唇,平声道:“再晚就没了。”
晚十点半,2011年的蓉城下午六点四十公交停运,说谎成性,是乔岁当下对关向言油然而生的唯一念头。
陆泠只是笑着拢紧了棉衣,“那你赶紧的吧。”
倒也不是傻兮兮地看不穿,只是挑明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关向言家庭条件确实贫苦,她嫉妒乔岁陆泠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不敢苟同。
陆泠觉得有乔岁这样一个既大方又幽默的朋友是她运气好,这种朋友,能走一生。
但这会儿十七八岁年纪尚小,且不懂这一生的含义有多长。
“冷吧?”陆泠回过头问,凑近了些,“回吧,我打车送你。”
“刚吃饱,不冷。”乔岁窝在兔毛围巾里的嘴唇翕动,应了声。
“以后再不带你来这地方了。”陆泠开口,一嘴火锅味儿,“关向言没什么朋友,叫我每天来接她,怕出危险,就今晚那样的,把人吓死,你别生气,我正在跟你解释。”
“我生什么气?”乔岁反问她,自己已经把问题答了。
“咱俩有啥气可生啊。”陆泠笑着咳嗽了两声,“就怕你因为关向言不开心。”
乔岁生关向言气也不是因为今晚她蹭吃蹭喝不说谢,这些乔岁不放心上,钱就是给人花的,美食就是给人吃的。
她吸了口凉气瘪着嘴,说:“她最近和宋学长联系了吗?”
“啊?她和宋学长联系了?”陆泠一惊一乍,“我不知道啊。”
算了,乔岁懒洋洋瞥了她一眼,并不清楚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乔岁默然地掏出耳机塞上,大爷姿态似的等着陆泠打车,就在她晃晃悠悠走下阶梯准备捋一把长头发时,忽然看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而后她还听见嘈乱烦躁的车喇叭音,车前灯照得她睁不开眼。
那男人身形偏瘦,西装革履,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是没钱人装也装不出的模样,手里拎着的某种皮制手包价值千金。
乔岁扯过陆泠挡在身前,自觉蹲下身当蘑菇,头一低一抬,帽子遮盖住脸,耳机也不戴了,胡乱摘下塞进口袋,一只手扒着陆泠的肩膀,一只手扯着帽檐,想看不敢看地嘟囔着:“纸醉金迷的玩意儿——”
陆泠:“……咋了啊?”
乔岁:“乔大海——我爹!”
后面俩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陆泠从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中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以及敢怒不敢言的窘态。
陆泠就听见乔岁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以后再找他算账!”伸手拦停出租车,上车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反应过来后,车都开远了,反观另一边,被乔岁叫做乔大海的男人还在和天上人间的老总热情攀谈着。
有钱人的常态。
陆泠想感慨都不知道感慨什么好。
陆泠想走远点儿再打车,但天上人间门口是出租车聚集地,方圆五里内的出租车呼啦啦往这地点开。
她就是觉得这地不算好地,而且她还觉得,关向言再在这地待下去迟早不成好人。
背后骂人天打雷劈,关向言叫她名字时,陆泠吓得花枝乱颤。
“怎么了?”关向言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怎么了?”陆泠手拍着胸口,“你走路不带出声的,你迟早吓死我,就没人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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