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渐凉,姜国边疆某处军营里,六名舞女赤脚踩在绒毛地毯上随着鼓点舞动,皆是肤白柳腰,穿着西域舞女的服饰。

每个拎出来都是能在青楼里挂上头牌的长相,红唇媚眼,边跳边笑,雪白的腰在烛火下更添诱惑。

“这是咱们特意挑的西域女子,祁将军若有看中的,直接带走!”

一个面色红润、肥头大耳的男子坐在主座上道,他裸着上半身,身上的赘肉叠了几层,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子。

祁憬舟坐在下座,听完此话并未回答,只淡淡地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烛火烧得旺,他看了一眼舞女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眸捏着酒杯时不时喝一口。

今晚上是庆功宴,祁憬舟刚被调来此处不过一个月,思量许久还是参加了这晚宴。

除了他还有几名副将,皆坐在位置上饮酒看美人,姿态随意,高谈阔论。

只有祁憬舟一人是独自坐着,身边既没有舞女作伴,又无妾室作陪。

主座上的男子看了看祁憬舟,挥挥手,示意不远处站在祁憬舟身后的女子上前。

女子得了眼色,小心翼翼走到祁憬舟身旁,眼里是惊喜,还有一丝害羞,仔细看她的脸颊,已经微红。

都传言新来的将军相貌英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男子安静地坐着,脊背笔挺,坐姿端正,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薄唇轻抿,流畅的侧脸弧线顺着目光隐进领口。

每看一眼,她的心跳就如鼓声般,敲地人紧张。

听闻这个年轻的将军娶了姜国的公主,但感情不和睦,后来公主死了,也没再娶其他人。

这里的军营风气颇乱,可这个将军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如果能被这位将军看上……

女子思及此,眼里的光更明亮了,指尖轻轻一搭就要落在男子的肩膀上。

下一瞬男子就看向了她,眼里是冷漠,她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手。

“滚。”

冷冷的声音传进女子的耳朵里,她却意外地发现这位将军声音也悦耳,低沉不失清雅。

“将军何不……”女子话未说完,男子脸色阴沉下来,眉头微蹙,似是在隐忍不耐。

他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头扭回了正前方,然后一字一句道。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二十四就得皇上重用,赏赐无数,背后是斩落无数敌人的生命,一战成名。

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是外人对他的评价。

在此时,女子重新看向这个年轻的将军,才感觉到他身上隐藏起来的杀气。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她却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羞涩欣喜的情绪不见了,女子虽然望着这张英俊的脸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转为了敬畏。

***

晚宴散了,祁憬舟独身一人回到屋里。

他将袖子里的平安符取出来,然后静静看了一会,才将平安符轻放在枕边。

“你看你看,这是我特意去给你求的平安符!跑了一天一夜呢,你可得好好带着,不然佛祖是会罚你的。”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个娇软声音,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那是他跟姜昭昭刚成婚不久。

姜昭昭总是很喜欢往他怀里钻,冬天里尤甚,说是取暖,窝在他怀里也不老实,一双手不是玩他的头发就是描他的眉毛。

那天晚上却没往他怀里钻,平日跟没骨头似赖在他身上的人,那刻却端端正正坐好了,身上裹着被子。

他上了床,疑惑她是不是有事情要谈,见她神情严肃,他也不由跟着紧张。

不料她却从被子里伸出手,手心里是暗红色的平安符,其上绣着金黄色的符文丝线。

符里有点鼓,估计是塞了什么符语。

他一怔,随后放松下来,接过那符。

“为什么?”

姜昭昭一笑,眉眼弯弯,伸出去的手空了,手又钻回被子里。

像裹成了站着的粽子,只露出一个好看的脑袋,眨着眸子里只有他一人的眼睛,然后说:“因为包含我全部的心意啊,你不珍惜的话,佛祖就会替我罚你。”

每句话都没关联,却好像很有道理。

虽不信佛,后来他也一直都有好好将平安符带着,即便是他俩人相看两厌的时候,他都会仔细带好。

冬天姜昭昭替他求了平安符,三年后葬身在冬日的大雪里。

没人知道他在之后的一年里是怎么扛过来的,他依旧正常的吃饭,睡觉,勤奋地处理公务,出差,看不出一丝异常。

只有祁憬舟自己知道,那饭味同嚼蜡;入眠后总梦到姜昭昭从城墙跌落的画面,半夜惊醒再难入睡;他总埋头于公务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一些。

屋里有些闷,祁憬舟静静坐了一会,推开屋子走了出去,凉风扑面,抬头一望,天空的月亮很圆,也很亮,光洒向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能看到长草随风摆动。

“祁将军有何事?”

驻守的士兵看到他,向他行了一礼后问道。

“无事,不用管我。”

说罢离开,那晚他坐在军营不远处的草坪上,坐了整整一晚,喝了三壶烈酒,接着第二日后连着发烧了三天。

谁都想往他身边塞人,可他忘不了姜昭昭。

分不清是愧疚还是爱,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也想不通,不想去想。

世间的女子那么多,只有姜昭昭是特别的,像一把刀剜在心上。

一直疼,割舍不掉,伤好不了,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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