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茵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猛然转过头,双眉紧皱:“什么?”

李扶风像是完全看不懂眼色似的,语气依旧很坦率:“抱歉,我这人好奇心有点强,总喜欢探究到底。如果有所冒犯……”

“既然您知道是冒犯,那就适可而止。”

这个身形单薄,一直给人以柔弱之感的女孩子头一回表现得如此强硬,她语锋如刀:“我不是嫌疑犯。即便李警官您身份特殊,也没有资格窥探我的隐私吧?”

李扶风半点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看来这位医生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很特殊啊……”

田茵沉默了下来。

她一点一点捏紧了拳头。

“好,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告诉你。”田茵一字一句开口,“医生在现实中的身份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好医生。至少,他拯救了我。”

李扶风摆出倾听的姿态。

田茵脸上露出几分挣扎,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我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三年前,我只是一个刚刚升入高中就失去了亲生父母的孤儿。因为没有了其他亲人,身为班主任的顾老师一家人收养了我,新的爸爸妈妈都对我很好……”

“但自从九个月前妈妈生病去世后,爸爸就变得不对劲了,他开始非常非常在意我。一开始是严格管束我的时间,每天除了学校就是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他不允许我和外面的陌生人接触,告诉我外面的坏人会想方设法拐走我。”

“……然后是和学校里的男同学多说一句话,如果被爸爸看到,回家后都会严厉训斥我不准早恋。哪怕我解释也没用。”

“后来,周末回去看爷爷奶奶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其他的时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爸爸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如影随形。我没办法和任何人建立哪怕短暂的关系。”

“……有一天,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爸爸就站在床边,一直盯着浴室的门。他的眼神很可怕。我吓坏了!我当时真的快要窒息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不久之后的一天,爸爸突然把他的行李搬到了我的房间。他说他要时时刻刻看着我,我永远、永远、永远不能逃离他。”

随着她的叙述,田茵的语气变得飘忽。她的目光也恍惚不定起来。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我觉得我病了。病得很严重。我不知道是爸爸疯了还是我疯了,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变得很奇怪……”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一场梦。如果在梦里死去,就能醒过来了吧?”少女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就在我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医生找上了我。”

“他说他是一名没有拿到证书的心理医生,正在为自己积累相关经验。在匿名论坛上看到了我的苦恼。他很愿意帮我,权当是积累新的病例。”

“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了他。”

“那些在现实中没办法向任何人倾诉的话,我一股脑倾诉给了他。事后看来,当时的我就像个语无伦次的疯子,满口都是支离破碎的风言风语。”

“……医生真的很厉害,在他的治疗中,我感觉自己好转了过来。这个虚假的、扭曲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了。”

田茵脸上重现微笑,语气中是发自真心的感激,眼神深处是难以察觉的狂热。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和爸爸都病了,我们都需要治疗。我将爸爸也推荐给医生,希望一切都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李扶风终于开口:“所以,医生指引你如何解决他?”

“不,您怎么会这么想?”田茵的语气很惊讶,她好像已经完全从灰暗的回忆中脱离,恢复了强硬而冰冷的口吻,“我承认您很会开拓思维,但没有根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医生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爸爸的车祸实在是太令我意外了,我本已向医生介绍了他,想要治好他。谁能想到,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居然一直藏在我们身边,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生命!”

少女面无表情,不走心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她已经知道,就算没有证据,对面的人也猜出了真相,也就懒得费心伪装了。

“——所有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那五千元……”

“那五千元是医生象征性收取的诊费,尽管我认为远远不够。我永远感激他。”

李扶风陷入了沉默。

田茵一番话几乎滴水不漏,或者说,就算有漏洞也无法奈何她。毕竟在这次的案件中,她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在凶手面前打开了备忘录,无心刺激到对方的角色而已。

或许她还在顾方友面前扮演过另一个角色,引导了他的举动。但除了死去的顾方友本人,没有人会说出这个答案了。

……这样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坏心思呢?难道凶手杀人是她教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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