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朱笔一扔,带着玉扳指的拇指压在“徐正卿”三字上。

“偷懒了二十年来,也该出来顶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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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严打之风兴起,徐家就操心他们自己了。

幸运的是他们没钱,不幸的是他们没权也没靠山,生怕一个不留神大风刮过来把他们家给卷走了。

趁着徐羡去考春闱了,吃住都在贡院。在温氏的主持下,阖徐府上下开展自查自纠,看能不能扫荡出什么可疑之物来。

徐正卿站在博古架前,把他的那些个字字画画一卷一卷地取出来看,止不住地长吁短叹。

“爹,这些也不算贵重,留着便是,您何必如此惋惜呀?”徐善坐在圆椅上,三心二意地看着戏本,顺带关心道。

“善善,休得胡言。这些可都是渔父老先生的墨宝,都是为父的珍爱之物。”徐正卿小心地摸着最喜欢的江山垂钓图,两只眼睛眯瞪瞪的。

渔父。

还老先生!

徐善凉飕飕地笑了,手中戏本又翻一页。

“不过,”徐翰林眼睛睁了睁,张口就来,“若我提前拿这些书画贿赂何首辅,如今说不准已在江南任上了。而这些字画价值千金,让何首辅负重前行,他想必是甘愿的。”

“你这是要让何首辅倒霉啊,爹,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徐善戏本都不看了,赞美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徐翰林,这就是你对渔父字画的珍爱之道吗?”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徐翰林摇头叹息:“善善,你太小,你懂多少爱与恨。”

粉色娇嫩的徐善笑了笑。

“不要动我的金佛,不要动我的金佛!”

书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田氏哭天抢地地杀过来了,直接在书房门口打了两个滚,“小叔给我们娘儿俩做主哟!”

徐媚紧紧跟着,大声说道:“娘,算了,我们收拾包袱,回扬州!”

温氏冷着脸:“带着你们的半人高金佛一起回去。”

“夫人息怒。”徐翰林赶紧迎夫人上座,“若夫人累倒了气倒了,我也不想过啦。”

这个男人真没用!

田氏和徐媚还欲再辩,徐善刚好抬起眼尾眸光压了过去。

“铜包铁罢了,有什么好跪的,跪一堆破铜烂铁,金玉良缘哪一日才能到?”

——破铜烂铁。

徐媚娘儿俩的哭闹戛然而止。

两个婆子看着手中抬着的“金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徐正卿咳了一声,大惊小怪:“哎呀,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躺在地上做甚?”

田氏:“……”

她灰溜溜地爬起来,胡乱拍了两把灰,和徐媚挽着手低着头,撒腿就跑。

那头西厢,徐羌又嚷嚷起来:“我的‘大将军’呢?谁公报私仇,乘机把我的蛐蛐发卖出去了,过了,你们太过了!”

徐府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从皇宫大内而出,直入宣平坊。

御前总管安进忠亲自来宣旨。

别说徐府上下被惊到了,就是宣平坊里外都被震动了。

男女老少都堵在徐府大门口围观。

徐正卿带着自家人跪在地上接旨,他老脸发白,冷汗冒出来,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特召徐卿伴驾左右,掌读经史,钦此!”

徐正卿颤颤巍巍:“臣,领旨。”

飞来横祸,飞来横祸。

负重前行的竟是他自己!

明黄色圣旨一到他手上,徐正卿就不争气地身子一软,晕厥在地。

“徐翰林欢喜地昏过去啦!”是安总管在欢天喜地。

我死了。

是徐翰林昏厥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周遭的人声,在徐善的耳中,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一股深凉在她的心里泛起。

她重生了,她深谙政治轨迹,她一小步又一小步,不着痕迹避开,却让徐家走上了另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前世,在她被指为五皇子妃前,徐家都是默默无闻。

今生徐家却在这个时候就被抬到众人面前了!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五皇子府。

陆濯是闲人,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在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为桃树剪枝。

刀锋掠过,横生的枝节坠地。

陆濯苍白的面容泛起一丝笑意,他的声音极轻。

“我不愿意,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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