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小叹一口气,终是有些不忍心,“姜姑娘请回吧,殿下已经救过她一次了,生老病死自有命数,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瘦弱的身躯往前挪了挪,跪走了几步,一个响头就磕了下去,咚咚咚,紧跟着又是三声。
祁风微微皱眉,“姜姑娘这是做什么?”
如果磕头就能让靖安王心软的话,那估计王府门前那些石板早就被人磕碎了。
“求求你们了……”
祁风摇头,这人太倔了。
“让她进来。”寝居当中,靖安王沈彻的声音响起,明亮清晰。
“是,”祁风对着门扇拱手,继而回头,目光温和了些,“姜姑娘请吧。”
“多谢祁将军。”几乎是连滚带爬起身,小身形一下子窜进了寝居。
她来过这里一次,对这里并不陌生。案牍前依旧是堆积如山的公文,却不见靖安王的身影。她目光流转,停留在天黛蓝色的纱帘上,一缕青烟冒了出来,随风游走。
淡淡的沉香。
“过来。”声音有些慵懒,略待沙哑。
“奴,不敢。”她道,可想起昏迷不醒的月牙,还是鼓足了勇气,伸手去掀那帘子。
纤瘦的小手才触及,帘子就被掀开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抓住她的手腕,有股厚重的力道将她往里拽,最后重重跌靠在炙热的胸膛上。
娇嫩的手腕被扣得绯红,姜元初有些吃痛,一抬头,对上一张俊若逸仙的面孔,剑眉之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黑色的眼眸宛若万丈寒潭,冰冷刺骨。
她本能地从怀里挣脱开来,跪倒在地,“奴失礼,殿下恕罪。”
怀里的娇软一下子没了,沈彻心中莫名有些失落,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身影,目光微动。
大概是才梳洗过,身上还留着淡淡的清香。淋了雨,浑身湿透,玲珑曼妙身姿在月白色素衣的包裹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下罩月牙色的垂苏软裙,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乌云般的秀发翩垂芊细腰间,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斜插一支缺月木兰簪,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樱桃小嘴不点即红,肌肤胜雪。
似曾相识的面孔,在躲开的一霎那,沈彻脑海里的那个身影又渐渐清晰起来。只是那个人,对他是拒之千里的冷淡,而眼前这个是因为恐惧。
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就像一只困兽,惊恐地盯着高高在上的猎人。
“你怕我,”他道,目光耐人寻味,“却还要来求我?”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奴不怕,殿下是奴见过最好的人。”她不会说假话,从前更没讲过什么富丽堂皇夸人的话,开口时言语生涩舌头打结。
要是那个人,也能像她一般,乖乖的如此顺从便好了……
他想,目光落在她的掌心,那里缠着厚厚的绢布,鲜血从里头渗漏出来,红红的。
“奴想再求殿下一次,求殿下救救她。”姜元初似乎察觉出他没有生气,便试探着小声央求着。
“这一回,又想拿什么来换?”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
上一回,她求过一次,可是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够等价交换的。靖安王什么都不缺,也不知道缺什么。
她想了想,反客为主,“殿下可有什么想要的?奴……奴给……得起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眼里原本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她什么都不会,没有金铃铛的姿色,也没有银铃铛的气力。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倒是执着的狠。”
“不,她是奴的朋友,”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倔犟,“她帮过奴,阿娘说过,滴水恩当涌泉报之,奴要救她。”
沈彻觉得有些荒唐可笑,怎么自己松懈了几日,奴院就叫庄德培养出了这样的多情种?这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娘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身子俯了下来,微烫的手指轻低住粉嫩的下巴,离姜元初很近,能清楚地感触到鼻翼之下呼出来的热气,和那股淡淡的沉香,“想保护好身边的人,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秀发上的雨水划过脸庞,缓缓趟过那颗美人痣,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孱弱,沈彻只觉自己浑身血脉逆流,喉咙干涩,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
“愿不愿意留下来?
这里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也能吃饱饭,穿好看的衣裳……”
姜元初想起他说的那番话,心中微动。只是他实在离得太近,棱角分明的轮廓,锐利的黑眸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事。削薄轻抿的唇瓣,色淡如水,孤傲清冷却又盛气凌人。
如果抛去靖安王这个身份,也该是一个另万千贵女魂牵梦绕的少年郎。可偏偏人们提及他的名讳,想到得只有血腥。
她不敢再看,赶忙收回目光,任由那股子燥热在脸上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她不该动这样的念头,别人都行,但他是靖安王。
冷雨的寒气钻进了骨子,她浑身颤栗,“奴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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