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铁箭“咻”一声划过。
乐有初手疾眼快地侧开身,何知许离得远不及反应,楚晏已然徒手接住。
锋锐的箭矢将掌心的茧刺破,划开的血肉模糊,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意,盯着滴下来的血看了良久。
乐有初微皱眉头,把他的掌心打开,“接它做什么?就这个我还会躲不开么?”
何知许捡起从箭矢上掉落的纸,扫了一眼递了她。
“何兄,去找掌柜借些纱布来。”乐有初抿了抿唇,看向箭矢袭来的方向,黑衣人早已脱身。
楚晏眸色微沉,道:“是云怀瑾派来的人。”
“那个蠢太子?”乐有初嗤笑了一声,这才松开楚晏的手,去看纸上的内容。
『公主殿下日理万机,偷梁换柱以假乱真,如今送上诈死的惊喜,还顺手把孤殿里的猫拐跑了,孤自然要回赠一份大礼,公主可切莫推辞。』
“呵,字真丑。”乐有初翻了个白眼。
这时,何知许提着药箱出来了。
楚晏道了谢,抬手去接,乐有初冷哼一声抢过药膏,“你做什么?你要自己来?”她毫不客气地往伤口上撒,将纱布紧紧缠住,逼得他“嘶”出声,面色铁青才满意,“给你长长教训,这是金刚做的?徒手接什么箭?”
楚晏没应话,但隐隐有几分笑意。
处理完伤口,几人这才出发。依扶南之言,姚京玖每隔三日会在破庙前巡逻,今日正是第三日。
三人徒步走到破庙附近,跃上一座民宅的屋檐,站得高望得远,便见一伙衙役提着刀剑在街边左右巡视着,一见到可疑人员便拦住搜身,人心惶惑,鸡犬不宁。
唯一能进入破庙的一条小径被人加强把守,显然闯不进去,正好乐有初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道:“何兄,你去解决左巷四人,阿晏,你和我解决前面这一队,完事后把尸体堆成一团,接下来的事会由扶南接手,运气好的话,陈老头也能来掺上一脚。”
何知许应了一声,便开始动作。
这条野径十分偏僻,到处生长着狗尾巴草,雪还在下。楚晏不知从何掏出来一把弯刀,突如其来的肃杀之气遍布周身,与以往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大相庭径,一身黑衣被风吹得微微摆动,凌砾的眸光不禁使人的脊梁骨发冷。
几个衙役微微一愣,提起佩剑直冲他走来,“什么人?”
乐有初出现在衙役身后,狡黠一笑:“取你狗命之人。”
衙役还待回头,她将折扇一转,扇柄温柔地擦过带着体温的脖颈,亮白色的狗尾巴草随即挂上血红。
楚晏左手握刀,向前疾驰几步,带过一阵纠缠着血腥的冷风,两具尸体撞在了一起,而后又是一挥手,抵住了背后之人的袭击。这一举一动悠悠然,漫不经心,可其速度却惊人的快。
难以想象,平日这副寡言的脸,杀起人时更是肃穆。
弯刀与折扇的配合天衣无缝,珠联璧合。路数皆是轻盈决绝,一招毙命,仅是眨眼的功夫,雪色的大地俨然成了血色,狗尾巴草耷拉着脑袋。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配合经年的老友。
而事实上,乐有初第一次发现楚晏的功夫之深,在此之前,楚晏从未展示过他的武艺,而今日仅凭单手就能使出如此得心应手的攻击,两人若是交手,她还不一定是楚晏的对手。
“不错。”她挑了下眉。
楚晏颔首,按照她的话将尸体堆在一起。
屋檐闪过一抹黑影,低声道:“主子。”
乐有初拍了拍手上的尘:“扶南,开始吧。”
她将尸体留给扶南去处置,而自己则大大咧咧朝街上走去,背影满是飒气,摇着折扇的神情放荡悠闲,仿佛一个纨绔公子哥。
街上握着通缉犯肖像的衙役见着她,立刻上前逮捕。
铁链拴住了她的双手,肩膀被架上银剑,她捏着男性沉稳的嗓音问道:“官兵大哥,请问我这是犯了何罪?”
为首之人一脸青茬,道:“废话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乐有初立即做出一张泫然欲泣地神情。
弯弯绕绕没走多久,还是绕回了离方才不远的小径之中,血腥之气早已散尽,衙役摁着她的肩膀逼她跪在雪地。
面前是一所大宅,牌匾上龙飞凤舞雕着“姚府”二字,靠湖而筑,白墙红柱,打开这扇广亮大门,能见青砖小瓦,落梅潇潇而下。
一名红衣女子举着红伞,略矮的身姿窈窕婀娜,腰间系一条玄色腰带,眉宇之间透着冷艳,她一步一步走得庄严,眸带精光,正是姚京玖。
乐有初虽然对她没有印象,但姚京玖并非第一次见她。
即便如此,这次正视依旧令她呼吸一滞,面前的少年凤眼送秋波,凛然生威,薄唇微抿,嫣若丹果,飒美素雅,风流韵致。即便刻跪在雪中,腰板挺直,仍然有股磨不灭的傲气,似酷暑绽放的茉莉,似严冬盛开的红梅。姚京玖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愿意与面前的人为敌,但她职在与此,立场不同。
她敛了敛眉,“太子殿下,果然是你。”
“如何?”乐有初神情淡漠,直视她。
“你欺君罔上,假死于世,戏弄朝廷,离开百庆国后祸心不死,又暗中私运火药,可知该当何罪?”
乐有初挑眉道:“姚大人,我并非百庆国人,为何要守这律法,在我安南国境界运送些军用物资,又有何错?”
“放肆!”姚京玖双目一瞪,衙役便将乐有初肩上的剑压得更重,“如今安南国早已覆灭,自然要守我朝律法。”
“那你为何唤我太子呢?”乐有初扑哧一笑,“姚大人,我虽与你未曾相识,对大理寺倒是略知一二,想必为臣有忠,为人有义,我且问你,你抬眼看看这盛世,有没有国法的统治,不一样吗?”
“你——”
乐有初打断她,不疾不徐道:“朝政律法如何?是治了三年的离北水患?还是边南部金陵长达五年旱灾饥荒?这五年用来赈灾的金银,之中又有半分是流向金陵的吗?今年暮夏淮南的蝗灾饿死了多少人?屡屡翻倍的征税又压死了多少人?诸如此类的事今天在此想必是道不尽的。我想,这一笔笔流水的账目,姚大人比我更清楚。”
姚京玖的神情变化莫测。
没错,乐有初说的一字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世道亦是如此,但她不过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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