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珩闷坐书桌前前,心中繁杂心绪当真五味杂陈。

十数年前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可太初十七年这个时间点就像是烙在他骨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这一年,他会迎娶端信伯嫡女戚铃兰。

陆之珩清晰地记得临康三年那个大雪纷飞晌午,他敬过、爱过、忌过也恨过的女人不顾生死挡在他身前,滚烫的血液溅落在他脸上、手上。

那时他虚搂着戚铃兰的身体,她身上的温度似乎在渐渐流逝,她看起来那么脆弱,身子轻飘飘的。他低头便是刺眼的猩红血迹,晃得他两眼发黑。

她死了,自始至终辩无可辩,是因他而死。随着她最后一丝气息散尽,陆之珩心底的不解再也不能宣之于口。

不是不爱吗?不是夫妻义绝吗?这般舍身相护,为什么?

如果戚铃兰的目的是让他痛苦,那她确实做到了。陆之珩人生剩下的一年光阴,几乎都是在深深纠结之中度过。夜夜不能寐,闭上眼睛便是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万万不敢相信,还能有机会回从前。

虽然这从前有点太前了一点。

他固然可以重新遇见戚铃兰,重新对待这段姻缘……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断了这孽缘,两人都清净了。

但重回太初十七年,这意味着他要重新经历一次夺嫡之争,前世十年心血付之东流。

种种纠结涌上心头,陆之珩头疼不已,食指与拇指一起缓缓按揉眉心,半晌才有所舒缓。

不远处的南蕙将他的神情举动都看在眼里,脚步轻缓地走近前,轻声道:“殿下可是头疼犯了?容奴婢上前为您按一按吧。”

“不必。”陆之珩语气果决不带丝毫犹豫,显得格外冷漠。

南蕙愣了一瞬,一时间没从这反常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殿下为人和善性子温良,很少有这把冷漠的语气,不知今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默不作声退回外间,只是担忧的目光时而落在陆之珩身上。

书房中默默了良久,忽而听到一声低沉的嗓音,陆之珩的吩咐从里间传来,却是叫南蕙更加惶恐不安。

“明日我要出宫,去敬文侯府,汪富海一人随行即可。”

“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听着南蕙怯生生的话音,陆之珩冷漠的神情忽然又松动了,眉眼间重新流露平日一贯的春风和煦,笑着安抚道:“你自幼进东宫服侍,本不必如此惶惶不安。我叫汪富海随行,是念着你一个弱女子陪着我熬到深夜,白日得了空便好好休息罢。”

南蕙闻言心中安定了许多,面颊上浮出不易察觉的红晕,殿下关怀备至,原是她想多了。

这一夜东宫书房的烛火彻夜长明,直至清晨春风拂过雕栏檐牙,陆之珩挺直身板穿着太子冠服离开东宫,向德政殿行去。

正午时分,几架马车通过长安城西的盘查,缓缓驶入城中。

风尘仆仆十数日,戚氏一家总算是到了京城长安。

“姐姐快醒醒,我们到京城了!”

戚书兰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戚铃兰结束了闭目养神,睁开眼眸转神望向窗外。虽隔着轻纱绣帘,繁华景象已然令人心生激动——这是对戚书兰而言。

前世十数年光阴,戚铃兰早已看厌了这座城。

她轻轻点了下书兰的额头,笑着叹道:“这才刚进城门你就激动成这样,一会儿过了宣武大街,随处都是公侯伯府,你可怎么办啊?”

戚书兰闻言更是激动,拉着姐姐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才刚进城就如此繁华,那公侯府邸该是何等富丽?姐姐,咱们家会不会也有五进院落、有花园有竹林、还有鱼池……对了,从前我听杨家姐姐说她家在京城的别苑还有个大戏台,想听什么戏都是叫人到家里来唱,我们家也会有吗?”

戚铃兰看着书兰满面憧憬的样子,不知该不该同她说实话。王公贵族在京中根基深厚,家底也殷实,所以城中有豪宅还置别院,城外有别庄与良田千亩。

戚家才到京城,既无亲族提携,也无其他门路,这府邸是圣上赏赐的,至多是合乎礼制,华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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