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在一旁没说话,神情有几分委屈。

但心里却合计着,这蔡丞相家的千金蔡歆儿当年对赵琳琅也是情根深种,吵闹着非嫁他不可,哪怕后来赵琳琅娶了妻室,蔡歆儿也依旧没死心。

也正因为此事,蔡相在朝堂之上频频与赵琳琅作对,却对苏婵多有照拂。

苏夫人数落完赵家的不是,瞧见女儿一言不发,似有些伤神,心里不免疼惜,忍不住又开口,“你爹也真是,天下儿郎千千万,怎的偏生看上了这么个浪荡子!”

“不能怪阿爹的,”苏婵轻声道,“他满心学问教育,哪里知那人心隔肚皮?”

见女儿还在为苏世诚开脱,苏夫人心里更窝火了。

她本也看不上赵家寒门,赵琳琅虽是个读书人,但他祖上亲戚都是些粗人,不懂识字,加上他母亲生来是个刻薄样,苏夫人哪里愿意把苏婵送到这样的人家里受委屈?

“罢了,此事先就这样,他家再让人上门,一概不理会。”

苏夫人下定了决心,拉过苏婵的手,“我苏家的闺女又不是没人争着要娶,还犯不着受这等委屈。”

于是和赵家的亲事就按下不提了。

苏婵暂时放下心来,但也嘱人盯着些,毕竟这事儿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苏世诚手里。

这夜子时,屋外又开始下雨。

苏婵披着身淡青色的狐裘在窗前习字,长发拢于身后,又垂了一缕碎发在额边,写着写着,便要伸手去拨一下。

青音换了盏亮些的灯过来,见苏婵迟迟没有要睡的意思,不免劝道:“姑娘,身子要紧,还是早些歇息吧。”

苏婵摇摇头,一股寒气入喉,她忍不住掩唇轻咳,另一只手却将刚写的东西揉作一团,扔进火盆子里烧了。

火星子瞬间蹿起,映进苏婵的瞳仁里,她盯着火光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云知那边如何了?”

云知便是白日里,苏婵嘱着让带人去拿人的那个丫鬟。

“去了有些时辰了,”青音端了碗热汤过来,“姑娘放心,云知从不失手的。”

苏婵点点头,倒也放心,不过是苏世诚书房里的两个书童,云知会些武功,拿他们不在话下。

便脱了狐裘,准备歇下了,临入睡前还嘱了句:“云知回来了叫我一下。”

苏婵合眼侧躺在榻,一点睡意也没有。

方才凭着记忆回想当下朝中局势,写了半天,总有那么几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苏婵记得自己年少这会儿记忆力挺好的,一本书看过一遍就能记个大概,怎的她孑然一身回到现在,偏生把坏记性给带回来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内温度恰到好处,苏婵迷迷糊糊的,总算有了睡意。

但又睡得很浅,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许多画面,几乎全都是灰白的,没有色彩。

唯独,白天见着的那个蓝衣少年。

这个年龄的陆暄于她而言,陌生中又夹了几分熟悉。

她没见过这个年纪的陆暄,明媚又张扬,好像俗世中的一切烦扰都不入他眼一般。

十六七岁,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候,如今魏王府如日中天,他正蒙陛下恩宠,眼底没有仇怨也没有戾气,还是个干净的少年。

苏婵迷迷糊糊地想,要是他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总好过后来在尔虞我诈之中渐渐失了本真。

浑浑噩噩睡了不知多久,苏婵被人摇醒。

睁开迷蒙的双眼,便看到青音脸色不大好,克制着声音道:“姑娘,云知那……出状况了。”

……

主仆二人撑着伞出了门。

雨虽下得不大,但春雨微寒,落在身上还是凉的。

苏婵脚步越来越快,淡青色的狐裘上溅上了水渍,红唇微抿,长发随意地拢于身后,平静的神色下难免掩了焦急。

她已经许久,没在下雨天出过门了。

苏婵眼睛不好,除了看不见颜色,到了阴雨天视野也极为模糊,若非必要,几乎不怎出门。

出门也一般是去东宫,陆暄都会派自己的亲信上门来接她,有时怕她不方便,也会亲自上门。

正这样想着,苏婵便看到后院屋檐下端站着的那少年。

他换了一身亮灰色华服,双手拢于袖里,神色有些困顿,见她过来,方才微微抬眼,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苏婵脚步顿住,也着实一愣。

这大半夜的,陆暄怎的会出现在她家的院子里?

“世子殿下。”

苏婵心中虽然困惑,但还算冷静,余光瞥见跪坐在一旁的云知,她旁边还有俩五花大绑着的人,口里塞得严实。

斟酌片刻,苏婵正打算开口,便听得少年打了个哈欠,靠上柱子,姿态慵懒,“你家的人翻墙砸我脸上了,这笔账怎么算?”

云知听了,忙解释:“姑娘,没有的事!只是刚巧落到世子跟前了而已,压根就没碰到!”

“住嘴。”

苏婵轻声喝止,低头向陆暄抱歉道:“民女替他们向世子道歉,此事我会给世子一个交代,但现下夜已深,望世子早些——”

“可是我好疼。”

陆暄打断苏婵,捂着肋骨哼唧,“撞了人,一句‘抱歉’就无事了?这可不是苏家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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