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军中受了箭伤,他到冬日就很怕冷,当初那支箭射』伤了他的肺,能活下来,也算捡着了一条命。可惜年少时寒冬腊月敢下河的豪迈,如今是再也不复见了,身子骨和早前比,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所幸她在,她的光芒照耀了他。就样偶尔抱一抱,他的怀里还是温暖的,可拥而眠。从前的自己很孤单,场面上与谁都处好,但与谁都不真正亲厚,自从了她,种孤独慢慢缩减,变成一个林檎,一颗橄榄……

他们是夫妻,也是朋友。也许她很至交,可自己的密友,好像只她一个。

云畔捋着他的脊背,仿佛自己细细的臂膀能给他带来温暖。后来什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反正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精神很好。

待洗漱妥当,挪到外间,一面吃酪,一面传姚嬷嬷进来说话:“郡主好心,见不人受罪,嬷嬷今日派人跑一趟吧,找见那个牙郎,想法子把徐香凝买下来。她现在身子弱,找个地方安置她,要是能够,请人照顾她一些时日,等她缓过来,就由她吧。”

姚嬷嬷听罢,道了声阿弥陀佛,“二位真真是菩萨心肠,要是换了旁人,管她死活才怪!”

“总是一条人命。”云畔道,复想了想吩咐,“再留些现银子给她,要吃什要喝什,也好差遣别人。”

姚嬷嬷应了声是,“不过从那高的地方摔下来,掉了孩子,虽保住了命,将来也是一身的病,医也医不好了。终是夫人和郡主积德善,那我就办,怕万一晚了,被人抢了先。”

云畔颔首,看着姚嬷嬷走出上房,自己坐在圈椅里也思量,可怜人必可恨处,徐香凝先前做通房是身不由己,但后来怀孕、跳角楼都是自己选的,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竟弄成了个样子,实在令人唏嘘。

李臣简换好了衣裳从里头出来,见她坐在圈椅里出神,过碰了下她的肩,“怎了?”

云畔回过神来,哦了声道:“没什,我才打嬷嬷出办事来着。爷先吃点东西,我已经让人过侯府传话了,金姨母知道了,必定会先筹备起来的。”

时至今日,就算金胜玉已经过门成了侯府的当家主母,自己在称呼上仍旧改不过来,还是管她叫姨母。在自己心里,母亲终归只一个,再也没法那样叫别人了。因事她同金胜玉告过罪,金胜玉也能理解,到底她母是县主,就是照着出身来看,也没人当起她一声母亲。

因李臣简今日不必上朝,早晨的时光可不紧不慢地安排。

两个人吃过了早点,让人将带侯府的礼物都装了车,先往桂园了一趟,给阿娘进了香。待磕过头,云畔也和阿娘说几句体己话,说爹爹如今很安分,后来的续弦夫人掌家是把好手,家业把持滴水不漏,早前半败的侯府,如今已经了新气象。

夫妇』两个蹲在火盆前烧纸,火光掬了满怀。

李臣简一直等她说一说自己的境况,可她似乎把自己忘了。

“岳母大人应当更关心你是否安好。”他委婉地提点了一下。

“我?”云畔笑了笑,“我人到了里,阿娘见了,就知道我很好。我每常想,果真阿娘把未享尽的福都给了我,我总怀愧疚心,觉我现在样的日子,是拿阿娘的寿元换的。”

他惊讶她的想法,“你其实大可不必样想,人来世上走一遭,谁都不是谁的附庸,今世受了苦,来上天必会补偿,和儿女没什干。你就是你,如果你觉现在过很好,那是因为你自己也足够好。”

他说一本正经,仿佛害怕她妄自菲薄。云畔笑起来,点头不迭,“我知道了,因为我原本就是好人,所配上现在的好日子。”说着望向阿娘的神位,真切地说,“阿娘,我真的过很好,真的。”

话不单她母亲听见了,他也听见了。似乎千言万语,都不及她由衷地说一句,婚后很好。

可她也抱怨,轻声说:“就是我们爷,实在忙累,我希望他常今日样的闲暇时候,让那些阴谋算计离他远些,让他好好松泛松泛。”

是一个妻子最朴实的愿望,他穿过火光深深望她一眼,她低垂着眼睫,脸上一层莫名的哀伤。

因为政局动荡』,让她日日悬心了。离开桂园登车,彼此在车内静坐着,他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双眼虽目视前方,但说的话却让她心头暖。他说:“巳巳,我不知道场风波什时候能尘埃落定,但我答应你,等一切平稳下来,我一定守着你,好好过日子。”

如今的年月里,一个男人能答应守着你,便是最好的承诺了。云畔说好,“我等着天晴地朗的那一日。”

虽不知道还要等久,但好歹个盼头,两个人脉脉一笑,便觉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桂园距离侯府一段路程,马车慢慢过,要走上两刻钟时间。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地,好像要下雪了,瓦市边,小食摊子上正蒸着糖糕,白色』的烟雾包裹着穿的人,虽是赶集的时辰,好像也不如往日热闹。

顺着汴河的河堤一直往前,那是上京权贵云集的风水宝地,楚国府就坐落在前面。他下识朝外望了眼,正见一个人进入府门,仔细看,好像是耿煜身边副将。

云畔不知他在看什,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楚国府到了?”

他含糊应了声,并没提及其他。

“前几日,几位和楚国夫人私交甚好的夫人上店里来,无间说起一桩事,说楚国近日纳了一房妾室,邓夫人正闹不可开交。”云畔歪着脑袋说,“楚国和位如夫人的遇挺思,说是初雪那日楚国游汴河,画舫与另一艘画舫撞,上面正坐着那位小娘子。想来那小娘子长很美,楚国一下便看上了,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聘回来的,和一般秦楼楚馆的女子不一样,难怪邓夫人要闹呢。”

李臣简怡笑了笑,收回了挑起窗帘的手,“三哥雅兴,果年不减。”

云畔才知道楚国原来个好色』的毛』病,只是人家家事不好作评断,自己和邓氏本来也不怎对付,听了些传闻不过一笑,并不往心里。

再往前一程就到侯府了,远远便看见门上高高挂着“永安侯府”四个大字。那匾额是从幽州老宅摘下来,运回上京的,寻常大家都称开国侯府,其实爹爹的封号是永安,吃的也是永安县的食邑。

金胜玉早就打人在门上候着了,婆子一见马车来,立刻进回禀,因此车还没到,人便亲自迎出来,笑着说:“盼了好半天,总算来了。”

云畔和李臣简都向她了礼,纵是位续弦夫人,他们也拿她当正经长辈对待。

“快,外面冷的,上里头暖和暖和。”金胜玉热闹地招呼着,话才说完,江珩便从里面出来了,是是一番客套见礼,大家方移进内院花厅。

是新府买下后,云畔第二回来里,上回还是来吃喜酒那日,因筵席设在前厅,她也没往后头。今日仔细看园子,确实大而气派,且被收拾很好,不由称道了两句。

大家在花厅落座,云畔打量父亲两眼,笑道:“爹爹近日气色』很是不错,好像还富态了些呢。”

打从云畔记事起,江珩就一直很清癯,不想人到中年,还被养胖的一日。

金胜玉笑了笑,所指,“心宽自体胖,咱们侯爷如今受用很,闲来画画练字,陶冶情操』,不像早年那操』心了。”

江珩是些惧怕金胜玉的,她说,自己便赔笑点头,“也是你姨母照顾我好……”唯恐金胜玉要当着女婿的面拆他的台,连茶都还没奉上,忙站起身招呼,“忌浮,我了一副前朝的好画儿,你替我掌掌眼。”便把女婿带走了。

金胜玉“嘁”了一声,转过头对云畔道,“如今家下添了人口,你还没见过,让她们来给你请个安。”言罢唤焦嬷嬷,“柳氏呢?见天躲在她的小院里,愈连面都不露』了。给她传个话,就说小娘子回来了,让她来侍奉茶水。”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