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蔺兰不知道他心里在怎么想,只知晓他的掌心安全又舒适,让她有一瞬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有干燥温暖的手,身上有清冽好闻的味道。

他很高,他的背很宽阔,他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可那个身影只是在她心底刚刚浮现出来就被她咬着唇压抑到心底深处。

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他。

她怕想起他来又是没完没了的寂寞。

如果想念他是一种甜蜜的折磨,每一次想起与他相处的自在时光后最后留给她的是无边的孤寂,是悲痛多于快乐,那还是不要去想去念。

不要去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消磨他的感情。

只要不去想,她就可以欺骗自己,也许他也如自己一般,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好好活着就很好。

一辈子不相遇也没关系。

“周大人……”

再见。

小人儿眼角晶莹的泪珠滑落,无声呢喃中坠入了黑沉的梦。

周遗昉悄悄张开了一道指缝,呼吸一滞。

看了一眼,什么脸红心跳,什么脊背僵直,通通没有了。

他戳了一下小人的脑袋,狠狠蹙起眉头,嘴巴瘪下来。

她灰头土脸的就敢往他手里钻,什么破花苞裙子,脏兮兮皱巴巴的。

脏死了。

他掏出手帕将少女裹起来,手贱地把少女蔽体的铃兰花苞裙扯掉。

扔了!

扔完才发觉手上有点濡湿,低头一瞧,少女缩着身子睡着了,拳头攥着,薄薄的蝴蝶骨微微颤动,剔透的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滑下来。

“……”周遗昉

哭!

又哭!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到哭上了。

哭死我都不管你。

少年冷哼一声,踢踢踏踏,摧花折草地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他烦躁地折回来,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花苞裙,咬牙切齿地拍了拍,裹着古蔺兰塞进了袖子里。

他攀上青竹,黑色锦靴踩在竹干上,蓄满了力往后一压,韧性十足的青竹被压得往后弓起,然后他脚尖部分的鹿皮微微抬起,随着青竹“嗡”的一声弹回原位,“咻”一声射了出去。

红叶抱着两小只幼崽,仰头看着他仔细护袖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复又看了眼竹鼠洞,大惊:“阿郎,你是不是又干掏人家冬茅老鼠的窝的事了!”

周遗昉在空中纵身几个跳跃,护着袖子,稳稳落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一记凶神恶煞的眼神扫过去,轻轻哼道:“你才掏老鼠窝。”

“书房里等我。”

-

回到卧室,短短几息古蔺兰就睡得纯熟了。

周遗昉恼火地将人胡乱塞进铃兰花里,找了一块黑布罩着,起身仔细关好门去了书房。

-

南地苗人最近又有异动,听说是南诏那边的几个小部落受吐蕃威胁要归附吐蕃了。

府里最近几天南诏那边来的信鸽就没断过。

书房外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在廊下竹席上,红叶熟练地捉住信鸽,将它腿上绑的小竹筒解下来。

倒出里面卷放的小纸卷,放在托盘上。

此时托盘上已经放了好几个小纸卷,他将纸卷依照轻重缓急排列好端进书房。

周遗昉大刀阔斧地盘坐在座椅上看书,眉头紧锁着,一条修长的腿肆意垂在地上,白皙骨感的脚踝上袜子松松垮垮。

红叶将托盘放在他面前,矮身跪下替他穿好袜子。

“阿郎今日和公主谈得不愉快。”

周遗昉:“嗯。”

他放下书,拿起纸卷展开一一看过,重新裁了纸提笔落下回复。

红叶:“公主是不是因为你把她送来的那几个间人美人剥皮送回去生气了。”

“没有的事,几个棋子还不至于让李京安动气。”

周遗昉将回复好的纸交给红叶,在等候最后一个消息的间隙。

周遗昉淡淡道:“她是生气我拒了李丽娘,她和靖王将主意打在我身上,想将李丽娘许配给我。”

红叶惊讶地瞪圆眼睛,哑声道:“他们怎么敢,靖王现在明显是在和圣人打擂台,阿郎刚被圣人提拔,靖王和公主转头就想将县主推过来。县主和世子小时候就差点害死阿郎,如今又来害阿郎,这可怎么办。”

周遗昉勾唇,丢了笔,修长的颈子往后,抱胸靠在椅背上。

他身子舒展开来,很是透着几分肆意与风流。

“怕什么,他们敢送来,我就叫她有来无回。”

“算计我,就得做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准备,刚好还能和小皇帝表表忠心。”

红叶兴奋:“那我把院子替县主收拾出来。”

周遗昉默许。

“行了,下去吧。”

红叶一走,书房里就安静了下来,周遗昉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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