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相托

时昭迷糊中,过往的一切走马灯花似的从他脑海中走过,唯独留下一个悔字。往事不可追,如今只能肩负起该尽的责任。

说到责任,时昭忽然想起一件很紧要的事。自己已然决定要离开青州回水城老家,皓月该怎么办呢?就算他不离开青州,如今家境败落,他也护不住皓月了。

冷漠一点说,皓月并不是他的责任,但皓月永远盼不来他谎言中那个远赴边疆为他建功立业的未婚夫婿了。经这一年多的相知相处,如果再没有他的庇护,以皓月的性子,又如何能活,他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想到这里,时昭忽地惊醒了。他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给他捏腿的艾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少爷,是我捏得不好吗?”

时昭望了望屋子里的沙漏,没想到艾叶已经给自己捶了这么久的腿。看着小东西受到惊吓的样子,时昭道:“没有,是少爷有事,自己醒的。你捏得太久了,手该酸了,去歇歇吧。”

艾叶不敢动。

时昭看着他,十分诚恳地:“真的不是你不好,去歇歇吧。你捏得我很舒服,下次少爷累了再找你捏。”

艾叶见时昭不像是忽悠自己,又听他说下次还找自己捏腿,才高兴地走了。走前开心地道:“少爷您早点休息,奴才先退下了。”

艾叶走后,时昭取出笔墨纸砚,一一列出父亲七祭期间他要做的事。既然已经决定要回老家,青州这座空壳宅院肯定是要变卖了;家中的仆从也得一一安置;还有皓月,得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托付……

写到这里,时昭放下笔。

前两件事好办,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但皓月的事就比较难办。在这青州府,能护住皓月的,自己认识的人中,也有只有以前那帮所谓的“兄弟”了。

只可惜那些人大多都是酒色之徒,将皓月托付给他们,无异于羊入虎口。特别是赵朦,年纪不大,已经娶到第五房姨太太了。女子、双儿应有尽有,还成日往青楼跑。上次还准备对皓月用强,还好自己及时赶到。

再想到别处认识的人,都被时昭一一否决了。不说别的,但说赵朦对皓月还有觊觎之心,自己不在,那些人是肯定拦不住一个知州之子的。

时昭拖着腮左思右想,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李晟身上。

李晟是他们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现在还没成亲。根据他以往对李晟的了解,这人虽然也时常进出青楼,但并不是个沉溺酒色的人;性格上大大咧咧,孩子心重,没太多心计,算是他那群兄弟中比较靠谱的人了。

并且他还有钱啊。要想护住皓月,钱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而李晟最不缺的就是钱。并且李晟算是那群“兄弟”中目前没有完全疏远自己的人,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说得上话的。

最后,即使到最后李晟也把持不住,皓月跟了他,也比在满春园面对未知的前途从此沦落,或者香消玉殒强。

毕竟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婿,皓月是再也等不来了。

时昭列出事项,拟定思路,接下来就要开始为这些事情奔走。找买家,找李晟……上次给了老鸨五十两银子包下包下皓月半个月,如今已过大半,很急;家中目前已无收入,早日遣散仆从,早日止损是最紧要的,但是宅子没卖,自己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遣散费;所以卖房的事要排在前面。

所以当下第一件事,先把变卖宅子的信息挂到牙房去。

过了父亲的头七,时昭便将宅院变卖的信息挂了出去。

第二日牙房就递来了买家约见的信息。毕竟时家宅院的位置的确特别好,是多少青州贵人都曾肖想过的地方。

几天时间内,时昭就见了几拨客人。只是那些人虽喜欢时家宅院,但也都想趁着时家倒霉压价,与时昭的心里价位想去甚远。房子是父亲创下的家业,变卖是迫不得已,但时昭也不想贱卖,故而基本都是见一面无果而终。

这日与客人在牙房交流一番后,时间尚早,车夫冯二按惯例请问时昭:“少爷,今日是否直接回府?”

时昭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想起包下皓月的半月之期将至,不能再拖了。他对车夫道:“不,送我去李府。”

时昭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往来,冯二一时有点懵:“去哪个李府?”

“还能哪个李府,自然是李督造府上那个李府。”时昭道,“我去找一下李家三公子。”

“是,少爷。”冯二虽不知时昭去李府要干嘛,还是恭恭敬敬地应道。

马车咕噜咕噜地走着,时昭在车里打了会盹。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时昭睁开眼睛:“李府到了吗?”

“没有,少爷。是前面粮库外有一个车队挡了去路。”冯二答道,“他们在装货,我去让他们挪下位置,让咱们先过去。”

时昭掀开车厢的门帘,想看看是谁家这么霸道,装卸货物站了一条街,也不给别人留个路。

掀开帘子,时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细看,那人正好微微侧身,能看到一点侧脸,这已经足够认出人了。

是李家二公子李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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