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正堂里外一百多双眼睛盯着落地的人。
李彦翻墙进来拉开了面上的黑巾,他看到年姑姑后明显愣了愣,挠了挠下巴一时无话可说。
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打破沉静,“挺热闹啊。”他一路小跑进正堂坐在茶珠旁边,轻声询问:“怎么回事啊珠姐,我看那小子跑出城了,他怎么没有带上你啊?”
“我急得团团转,跟踪你的小游跑来告诉我,你在巷子里遇到事了,他只看到黑压压一大片人堵住了你们,他吓得立刻跑来给我回禀。”李彦端起凉了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又说,“我以为你们遇到了危险,那臭小子抛下你自己跑了,我赶紧买了一身夜行衣来救你。急死我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温玲玲的哭闹声,我这才贸然地翻了进来。”他手放在嘴边遮住口型,对着茶珠抬了抬眉。
茶珠摇了摇头,“温玲玲又惹了事。”
“臭小子那边呢?不用管了吗?”
“暂时不管了,等他回京再说。”
李彦瘪了瘪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凉透了的烧饼吃了起来,他忙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坐下吃口东西,“可惜。”
茶珠也觉得十分可惜,之后那些布置全数作废,枉费心血了,“这几天没事了,你去歇息吧。”
他盯着剑拔弩张的年姑姑与温玲玲,极小声地说:“这怎么行,有热闹看我哪里睡得着。”
茶珠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李彦是刘管事的侄子,过往在王府中他经常来偏院帮管事传令。他风趣幽默又直率,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他也帮姐妹们把得的赏赐或做的绣品、画的山水图拿出去卖,又把变卖的散碎银子拿去帮大家购买珠花、镯子、耳铛、话本等物。
因为茶珠不找他买东西,他逐渐就对茶珠产生了兴趣,他想看看埋头苦练琴曲的她会不会经不住辛苦懈怠下来,或是什么时候她能闯祸挨一顿板子,他年复一年地观察她,最后他败下阵来,她心中有非要练成曲艺一绝的顽固念头,不似其他女子或多或少心有杂念。
他在多年的观察中养成了一有机会就偷偷打量她的习惯。他发现她哪里都好,美丽,刻苦钻研,对闯祸的温玲玲也想尽办法地援护,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他只要能够一直在她身边帮衬她就好。
某次他在打赌输给茶珠之后,按照赌约尊称她一声姐姐,但茶珠是偏院十位女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他叫茶珠“珠姐”之后,其他妹妹们不服,他便也只好一一叫姐。
他一边吃烧饼一边仔细地打量在墙角躬身低泣的温玲玲,他棋子一样深黑的眼珠子不安地晃了晃,“我去,玲姐,你都有身孕了!小弟也有机会能喝上姐姐们孩子的一杯满月酒,吾心甚慰啊。”
年姑姑睨了李彦一眼,她本就心烦了,听到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更烦,“你下去休息吧!”
婢子重新熬好了汤药端上来,年姑姑让人将温玲玲按住,她亲自往她嘴里灌药。
温玲玲的嘴被强行掰开,她哭吼道:“你若把我的孩子除掉,我就是去死也不会帮你!王郎不要我了,我反正已经看淡生死了,你要不然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要不然就陪我一起去死吧!”
她不知道方孟信去哪里了,但事到如今她还是愿意维护他,年姑姑要报复便去报复那个穷秀才吧,千万不要去寻方孟信的麻烦。
她又看向茶珠,桃花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茶珠,你说了要帮我却不帮!我恨你!”
茶珠走过去挡在年姑姑与温玲玲中间,她答应了温玲玲要帮她,可她如何能帮?她猜测年姑姑如今实在是没辙了,距离秋闱结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以陆公子的脾性也许小小地庆祝一番便会沉下心来继续准备春闱考试。
温玲玲犯下大错,但说到底是年姑姑监管不力的过错。
若是郡王知道他培养了十一年余、寄予厚望的温玲玲已经是残花败柳,而且她一手毁了接近陆公子的良机,郡王必定会心病发作,到时他怒火滔天,年姑姑和温玲玲的命恐怕会一起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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