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谁不讨人喜欢?”张婉才在前头听方丈讲经回来,撩水净手,笑着插言。

张承平撇嘴指着钟毓:“他。”

“胡说。”张婉擦了手,近前说话:“我就知道一人,是最喜欢真哥哥的了。”

钟毓眉头舒展,笑着看她,等着听她的下文。

张承平不满道:“哪里来的坏毛病,你小哥哥那会儿是白字布袋,识字不清,错将‘钟灵毓秀’写作‘钟灵真秀’,老二随口玩笑着喊他钟真,你们就改不过来了?”

张婉拿手敷他脸上,不满道:“就不改,小哥哥白字布袋都不嫌羞,又不是我认错的字,我才不改呢。”

张承平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又吃了酒,两腮暖洋洋的发烫。

冰凉的小手挨上,张婉就嗔叫着抽回:“大哥哥脸上怎么这么烫,是生病了?”

她习惯性地扭头,以目光找钟毓讨主意。

“哪里会生病,你哥我身子壮的跟牛似的,只有我叫别人病着的时候。”

钟毓解释道:“大哥哥方才吃了一坛酒,跟你逗着玩呢。”

张婉点头:“不是生病就好,我才大好,你要是再病了,娘亲在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阿弥陀佛地抹眼泪呢。”

她来庙里住的这些日子,家里的书信一日也不曾断过。

小哥哥话痨絮叨,二哥哥又是个操心的性子,母亲话里话里都在叮嘱她要好好养病,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张承平猛地坐起,身上的僧袍处处打着褶子。

他是个粗糙性子,倒不在意。

大手揉乱了张婉的留海,笑着道:“再等等,等时候到了,家里的事情自然要做个了结。”

张婉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噘着嘴给他抹平僧袍上的褶皱,又念叨:“你蹲下来些,我够不到。”

钟毓上前帮忙,教她往一旁站着。

小姑娘熏了一身沉香,见没自己的事情,便起身回房间换衣裳。

钟毓指甲刮平褶皱,漫不经心道:“滇西军在昭南开战,不日便要有个结果。青州那边,吕景同是个纸上谈兵的废物,再任着他拖几场战役,恐怕相州东雍州都得拱手让人。”

他手上动作顿住,与张承平四目相对,眼底是认真地询问:“不知道大哥哥是在等哪个消息?”

张承平忽然爽朗一笑:“好小子,有点儿脑子啊。”

钟毓展齿道:“心心念念着给大哥哥上门做妹婿,这点儿心思还是得有的。”

张承平讪笑:“多上心在利国利民的正事上头,别一天天学你兄长,把聪明劲儿都使在这上面,心思多了,不长大个儿。”

钟毓听出来大舅哥这是在夸奖自己,也贫嘴起来,他比着自己身前的高度,挑眉道:“我同她身量正是般配,再往高了长,也没必要。”

“呸。”张承平啐他一口,见张婉开门出来,磨了磨牙,没有再多搭腔。

傍晚时候,钟毓陪张婉下了晚课,到后山接泉水煮茶。

顺嘴提起白天她说起的那人。

钟毓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一时唐突,吓到了她。

张婉却明媚一笑,毫不迟疑道:“二哥哥啊!”

“你跟二哥哥两个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就是家里的亲兄弟也没有你们这么好的情分了,小哥哥还曾因这个,跟大哥哥抱怨,说你们两个才是亲兄弟,让大哥哥对他好一点呢。”

钟毓脸上的枫叶红顿时凝住。

害羞也没了,担心也忘了。

舔着嘴,强挤出一丝笑意,叹了两声气,也没能说一句话出来。

张婉当他不信,把水坛递在他的手里,又继续道:“二哥哥真的是喜欢你的,你去滇西以后,二哥哥便鲜少再去日新楼吃酒,有一回他吃醉了说疯话,还心心念念地喊着要你回来呢。”

钟毓连强挤出的笑容也没了。

抱着水坛的指尖紧紧用力,觉得不能叫小姑娘误会,阐释道:“他喊我名字,可能只是没银子吃酒了。”

日新楼的开销一向金贵。

张承安最爱的桃花醉更是价格不菲。

钟铭疼兄弟,在用度花费上头,从来不曾皱过眉头。

没了付账的人,张承安自然是少去日新楼这些地方。

张婉莞尔摇头:“我说了你又不信,回头你自去找二哥哥问,小哥哥那时候也在,他能替我作证!”

钟毓默声不言。

且暗暗在心底发誓:以后再不要跟张老二去吃酒了!

那醉鬼胡言乱语,讲些不三不四的话,让人误会不说,还连累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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