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摇摇头,便不理会尴尬的贾蓉几个,门口站了。

一会儿贾琏出来,看见这个陌生的老太监,心里疑惑,面上不显,上前拱手道:“在下贾琏,敢问公公名号?”

大太监早在贾琏出现的时候,便将贾琏打量了一遍。

见其果然如传言中那般,身量颀长,面容俊逸。哪怕此时此刻一身白衣孝服,头上围着孝巾,行走之间,仍旧巍然生风,令人自惭形秽。

老太监便不由自主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不过他还是很快便笑道:“原来是贾指挥使,失敬失敬。我乃重华宫的执事内监,鄙姓王。”

一听见“重华宫”三个字,饶是贾琏也不由得暗暗一惊,更别说他身后的贾蓉等人了。

这重华宫,可是太上皇退位之后所居的静养之所。

太上皇退位之前,曾耗费重资,在禁宫东侧划出一片长方形的地盘,然后仿造紫禁城前朝的布局,建造出来一个小型的“紫禁城”。

这重华宫,便是这座城中城中轴线上的正后殿,类比皇宫里大明宫的存在。

也就是说,重华宫在外面,便只代表了一个人,那就是太上皇。

因此,知道这个太监乃是重华宫的人,贾琏也不得不打起谨慎之心,再次拱手道:“原来是王公公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了。敢问公公,此来有何指教?”

大太监王福见贾琏陡然谦虚下来的姿态,心里很是得意。

这就是他敢傲慢的资本,身为为太上皇跑腿的亲信太监之一,不论走到哪里,无论王公还是百官,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因为,他的身后是太上皇!

“指教谈不上,只是听闻贵府老爷仙逝,特来吊唁一番,以表敬慕之情。”

王福笑着说,似乎不想在这一点上多言,随即连大尾巴狼的模样也不装了,摆正身姿,补充道:“贾大人,请领路吧。”

贾琏见状也不好多问,随即侧身相请入内。

贾蓉等老太监走到前面去了,才悄悄拉了一下贾琏的袖子,“二叔,他……”

贾蓉目光指了指老太监大摇大摆的背影,意有所指。

贾琏明白他的意思。让一个太监进门祭拜先人,会显得不伦不类,除非这太监是奉皇帝或者是皇后等人的旨意。

但是世间能让皇帝派人亲自祭拜的人,能有几个?

所以,京中太监虽多,甚至很多大太监都在皇城、京城内有私邸,但是他们一般不进行社交的。

更不会去参加红白喜事,因为,他们肢体残缺,在这样的正事上头,很容易令人嫌恶。

因此若是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太监进门祭拜他家长辈的。

贾蓉也有此担心,觉得传出去对家里名声不好。

贾琏却摇摇头。

本来他心里也未将贾赦当做什么东西,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来者是客,管他太监还是尼姑。

二则,贾琏还真不信,一个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敢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贵人的指示,亲自跑到一座国公府来显摆威仪。

不说,或许有不说的原因,且看看后续再说。

……

紫禁城,大明宫。

宁康帝第一时间便收到重华宫大太监去贾府的消息。

“陛下,属下等人已经探明,王福去贾府,只是去吊唁了一番,并未有别的举动,也没有宣达太上皇的任何旨意。”

锦衣卫的一位副指挥使跪在殿下,十分肯定的汇报道。

宁康帝便有些疑惑起来。

太上皇作为他的父亲,占据了他这一生,太多的无可替代的东西。

即便到了如今,太上皇也是他这位天下至尊,最忌惮的人。

所以,重华宫的任何一条消息,都容不得他不重视。

挥手让锦衣卫的人退下,宁康帝询问戴权:“你觉得,太上皇此举,有何深意?莫非,他老人家是想起贾代善了,所以才派人去祭拜一下他的儿子?”

宁康帝自然不比贾蓉等见识短浅,他仅从属下的回禀中,就知道,那重华宫的大太监去贾家祭拜,一定是奉了重华宫的意思,也就是太上皇的意思。

戴权对此事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解,本身这只是一件小事,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也常有派人去吊唁心腹大臣的举动。

那贾赦虽然为人不堪,但毕竟是国公府的承爵人,太上皇不论是看在宁荣二公的份上,还是看在贾代善的份上,让一个太监去祭拜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戴权倒是觉得,宁康帝是太敏感了点。

当然,作为宁康帝日夜相伴的心腹,他不会去质疑宁康帝的想法,只是点头附和道:“老奴认为,皇上的猜想是正确的。

老奴听闻,当年代善公年轻的时候,曾做过太上皇的伴读,关系莫逆,与太上皇乃是大半辈子的交情。

如今代善公虽然去了十多年,但是太上皇是个念旧的人,即便是偶然想起他的后人,也是寻常的事情。

老奴还听说,去年以来,重华宫常宣召一些年老致仕的老臣进宫领宴,太上皇待他们也甚是亲厚,令他们在重华宫内相聚,时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如此看来,太上皇今日此举,倒也不足为奇。”

宁康帝听了戴权的话,点点头。

人老了念旧乃是人之常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几年才会感觉剔除掉那些前朝旧臣十分艰难,特别是那些敏感位置的重臣,每动一个,他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恐触及太上皇的敏感神经。

比如,京营节度使……

给贾家的交换条件该施行了,不几日之后她的母妃会办一个小型的赏花会,届时他会“偶然”看见贾家的嫡长女贾元春。然后其母妃便会将其赐给他,他顺理成章的给她进行封赏。

自然而然贾家就成了皇亲国戚,与他是一家人了。

如此合乎情理,才不会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是一个交易,而有损他帝王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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