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清河动动嘴,迎着勇山直勾勾的眼神,没好气地开口,“对不住!”

说完大口喝粥,再也不想说话了。

老子给儿子道歉,哪门子道理…

“嗯…”勇山咧嘴一笑,伸手拍拍赵清河的肩膀,“知错就改好孩子。”

“噗…”赵清河一口粥喷回碗里,半转身子彻底不想再开口了。

邝氏端着碗张大了嘴,傻愣愣地看着这两父子。

撞鬼了吧…

要放以往,道歉?

没打他就谢天谢地了。

勇山唏哩呼噜高兴的把碗里的粥喝完,抬袖一抹嘴,慢慢站起来。

垂下眼睛想了想,使劲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端着碗坐在门口喝粥的桃花,抿紧嘴巴用力嗯了一声。

“娘,我今天学了一首诗。胡椒姐姐说学了要回去背给娘听。”

“嗯?你去胡椒那学认字去了?”邝氏终于反应过来。

还以为儿子是在那边玩被欺负了,胡椒给出的头。

没想到…

邝氏端碗的手抖了一下。

“孔子著孝经,孝乃德之属。父母皆艰辛,尤以母为笃…”

勇山背了两句停下了,低头倒回去重复了几遍,抬起头对着邝氏继续大声背:“胎婴未成人,十月怀母腹。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

背了两句又停下了,使劲挠了挠头,转头望着对面桃花对口型连比带划,脸上一喜。

“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惟恐生产时,身为鬼眷属…嗯…我记不得了…”不好意思朝桃花笑着抓抓头。

低低的呜咽声传来,勇山连忙转头,神色慌张地蹲在邝氏旁边垂下脑,“我…我是不是太笨了…”

邝氏捂着脸泣不成声,嘶哑沉闷的哭声苦涩得像在黄连水里泡过。

都说她邝大嗓厉害得像带崽的母鸡,无时不刻张着翅膀随时要啄人。

可是谁又记得她刚刚嫁给赵清河的时候是个说话温声细语会脸红的小姑娘呢?

成亲一年,她的肚子还没动静,婆母却给她生了一对小姑子。

月子都是她给伺候的。

村里闲言碎语压得她抬不起头,婆母羞愧得上吊,公爹和丈夫为了凑丧葬钱进山打猎,两个人去,只有一个活着回来。

家里伤的伤,小的小,她咬牙抗了下来。

在娘家门前跪了三天借了一大笔钱把婆母和公爹的丧事办了,又给丈夫请郎中看伤。

两个小姑子用筐子装着,放在地头树荫下,自己一个人干农活。回到家还要做家务给丈夫换药熬药。

那药方里的黄连都没她的眼泪苦。

过了几年日子好了些,生了个儿子,脑子不太灵光,到了三岁话都说不清楚两句。

村里看笑话的多,指着她儿子笑他是个傻子,指着她骂丧门星。

三个孩子出门玩,多半带着一身伤回来。

她终于豁了脸面见一个撕一个,骂遍全村无敌手。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现在这副不讲理的样子呢?

为什么自己吃过了苦不甘心,要让别人也吃一遍?

姑娘说得对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环山村的人是不待见她,可是他们对勇山却是善意满满,不让别人叫他傻子,跟他说他跟别人一样聪明,还让人给他道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邝氏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自己受过的委屈一次性哭出来。

“唉,你别哭了,我知道你不容易。我…魏叔也教训过我了,环山村不兴打媳妇,再生气也不行。”

“嫂子,你别哭了。我和香芸现在就去挨家挨户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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