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如海看了贾母的来信,沉默不语。心中想道:自己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若是真去了京城,到时候相隔千里,岂不是剜他的心吗。另一边岳母也说得有道理,敏儿刚走,玉儿又还小,见到先母旧居哪有不伤心的。京城繁华,荣府姊妹又多,是林家从未有过的热闹。想起玉儿平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林如海又觉得还是去了好。于是对此犹豫不决,辗转反思多次。

索性拿着信去了后院,与黛玉商议。

黛玉自从病倒之后,一连几日都呆在院子里,乍见林如海来了,连忙跑过来扑进父亲怀里。林如海抱住黛玉,摸了摸女儿长发,又颠了颠,似是轻了不少,责怪身边的人伺候的不精心,更加觉得还是送去贾府的好,有女性长辈照看,也周到些。

进了正房,早有一众侍妾姨娘出来行礼问安,这些日子都是她们在黛玉跟前侍候。自贾敏去后,后院便是黛玉最大,姨娘们日日过来请安,她又是林如海唯一的骨肉,讨好黛玉对姨娘们来说,只有好处。

可到底黛玉还小,后宅之事由冯姨娘主管,大管事林福家的协理。冯姨娘原是贾敏的丫鬟,贾敏见她好生养,便给她开了脸,又升她做姨娘。原指望她能生下儿子,没想到却是贾敏怀上了,生下了男丁。林如海本就无心于那些姨娘,又有了儿子,更加不愿去姨娘房中。

父女二人洗手坐好,摆了饭,几个姨娘抢着上前服侍。林如海看着心烦,挥手命她们退下。黛玉高兴多吃了半碗,林如海哪有不高兴的,又细细问过黛玉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得知黛玉吃不下药,急得不行。拿过方子看了看,见不是惯用大夫开的药,便问奶妈王嬷嬷道:“怎么回事,玉儿换了大夫也不问过我?连方子也换了。”

王嬷嬷低头回话道:“回老爷,是冯姨娘请来的大夫,说这个好些。因老爷前头事忙,不敢回禀老爷。”

林如海不悦斥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什么好大夫。既是好大夫,玉儿怎么连药都吃不下了?”。众人见他发怒,跪倒一大片。黛玉拉拉如海衣袖,林如海拍拍女儿的小手,安抚了一会,由对众人道:“以后玉儿房里的事,事无论大小都告与我知道,便是我不在,告诉林福、林禄都是一样的。”

又与黛玉说了几句,喝过茶,打发丫鬟婆子等退下,拿出贾母写的信给黛玉看,道:“你前日也见过你琏表哥了,他这次来,除了给你母亲奔丧,在这就是带来你外祖母的信来,你看看。”

黛玉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愣了一会,又低头不语。林如海见她这样,也拿不准她的意思,便试探道:“为父觉得还是去你外祖母那儿的好。。。。。”

没等如海说完,黛玉早已泪流满面,抬起头哭道:“母亲走了,父亲也不要我了吗?”林如海见爱女哭了,顿时急了,连忙打她抱来放在膝头,拿着帕子替她擦泪,道;“父亲怎么会不要我的小囡囡呢,不哭不哭,你外祖母是好意,想接你过去玩几天。”

黛玉搂着如海脖子,哽咽道:“父亲哄我,京城与扬州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里。我不要离开父亲!”林如海抚着女儿的小背,半哄半劝道:“你外祖母家里还有许多姐妹呢,你不是常羡慕别人家里都有姊妹吗?”

黛玉哭道:“凭他是谁都没有父亲重要。女儿只剩父亲一个至亲,再不愿与父亲分开了。”

林如海听了此话,心里一阵欣慰,到底是小棉袄啊。又想自己只有这个血脉,诺大的府邸便只剩下老父弱女,玉儿在膝下承欢就好,何必送去京城。便把心里之前几分心思放下了,道;“好好好,不去便不去,父亲这就写信给你外祖母,可好?”

黛玉吸了吸鼻子,撅着小嘴,皱眉看着林如海道:“真的?”

林如海刮了刮黛玉的鼻梁,道:“自然是真的,父亲什么时候骗过你?”黛玉见这般,才展颜,向如海撒娇。林如海又看着黛玉喝过药,又哄她睡下,自回书房不提。

先不提林如海如何写信,且说贾琏自来了扬州,每日去贾敏灵前跪拜,林如海又交待林府的小厮带他去扬州各处闲逛。有林府的小厮引路,贾琏这几日把扬州逛了个遍,因林如海还在,贾琏并不敢胡来,也敲打贾府跟来的人,不可摆架子耍威风。又让丫鬟婆子前去与跟着贾敏嫁过来的贾府旧人套近乎,打听消息。也没打听什么事,倒听冯姨娘说了好些林家的底细,冯姨娘在贾敏身边服侍这么长时间,多少也知道些一两件秘事,原来林如海身边有两个不是林府的人,她还是无意中听林如海交代贾敏时说的,好像是宫里的人,就是这一件事让贾琏对林家有了新认识。

等送贾敏棺木去姑苏祖坟下葬回来后,林如海便把贾琏叫道书房。贾琏见了他这姑父,比以往更加恭敬,开玩笑,身边能有皇家侍卫的人,得有多大的恩宠。不但惹不起,更得讨好才是。

林如海与贾琏闲话几句,又问他见了扬州哪些景色,与他道扬州哪家堂会唱的好,哪家茶水不错。说了一阵,把贾琏说得晕晕乎乎,林如海才咳了一下,清声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我已知晓,难为你大老远跑来。辛苦你了。”贾琏忙起身回道:“哪里辛苦,都是外甥应该做的。”

林如海点点头道:“玉儿何德何能,让老太太如此操心啊。我已仔细想过了,玉儿年幼,我膝下也就她一个,也不愿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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