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不动了,韩裴芸怕她闷死在里面,手一抬掀了开。

被子底下,顾景晗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着脸。

她可真瘦,起码一米七的个子,长手长脚缩在一起只有小小一团。

收起不合时宜的怜爱之心,韩裴芸拍了拍她的后背:“先起来,把药吃了。”

韩裴芸确定顾景晗醒着,但她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拿出对付安歌的那招,揪了揪她的耳朵:“你怎么不听话呢?”

谁料到顾景晗忽的抽泣起来,很小声很细碎的哭声,钻进韩裴芸的耳朵里,听得人心底猛地一颤。

“哎。”韩裴芸又拍拍她。

人生病时候,确实会变得格外脆弱。

“不哭了。”韩裴芸哄她的时候,忘了一小时前哭得泪流满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一哄,顾景晗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抽泣成了呜咽,捂在脸上的手掌握成拳,抱在胸前如同一个防御的姿势。

发丝沾着泪水乱糟糟地黏在她的脸上,都不知道在自己进来前她哭了多久,侧脸之下的床单湿了一大片。

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放大版安歌,让韩裴芸着实心疼。

“你这哭起来,比我还厉害。”韩裴芸找出刚买回来的湿巾,拆开给顾景晗擦了擦脸。

“我平时不哭……”顾景晗说着,打了个哭嗝。

可能是觉得丢人,顿了下,又大哭起来。

“天哪,你平时不哭,一哭就没完没了。”韩裴芸把一粒退烧药塞她嘴里,着急忙慌的忘了倒水,塞了药才跑去外面的办公室倒水过来。

药片的苦味在顾景晗的口腔里化开,她咧开嘴肆无忌惮地哭泣,心里太苦了,尝到的也是苦的。

“太苦了,太苦了……”她哭着,胃里阵阵翻腾,脑袋探出床边,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别吐!”韩裴芸揪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拽,她的脑袋自然抬起,连忙把水杯放在她嘴边,“多喝水,就不苦了。”

顾景晗捧着水杯大口猛灌,刚喝进去的水转眼又成了眼角的泪花。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韩裴芸拿着空杯子,不禁想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抚平,手刚抬起,还是觉得不妥忍住了。

顾景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韩裴芸买了退烧贴,贴在了她的额头,顾景晗哭着还不忘对她说谢谢。

韩裴芸又从袋子里拿出温度计,量口腔温度是不行了,顾景晗哭得牙齿打颤,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能把水银温度计咬碎了。

“你把温度计塞腋下。”韩裴芸递过去。

“那得把衣服脱了。”顾景晗没接,思维迟缓。

“那就脱啊。”韩裴芸把这句话回味了一遍,难以置信,“你不会……让我帮你脱吧?”

“不用。”被子下隐约可见顾景晗的手覆上了胸口,由上往下一颗颗解开衣扣,随即挺起一点身子,把衬衫从身上剥离下来。

一切都在被子里进行,韩裴芸还是避开了目光,把温度计放在枕边。

“你知道怎么量体温吧?”几番相处下来,她很怀疑顾景晗的生活能力。

顾景晗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哭着说:“你当我傻子吗?”

韩裴芸回过去点头想说还真是,正好顾景晗掀高了被子把温度计夹在腋下,目光难免触及到对方只穿了内衣的胸口,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说,真的就等不到吗?”顾景晗不再说些无用的安慰话,她要把这几天遭受到的所有悲伤通通倾泻出来,韩裴芸站在她的床边让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可以倾诉沟通的对象了。

韩裴芸一怔,她知道顾景晗等的是什么。

一开始还来安慰她很多人都等到了合适的骨髓,其实只是把不安和焦虑压在了心底自我消化。

“我不知道,如果运气好,就会等到的。”这个运气指数,怕是和中五百万有的一拼。

“结果出来那天,我连夜赶去纽约,我知道可能去了也白去,但我就是不甘心……”顾景晗靠着床头坐起,稳住抽噎的频率,尽量把话说得完整,“精子库里的捐精者都是匿名的,压根不可能告知你对方的真实身份,其他顾客的购买记录和孩子出生记录也是保密的,找不到那些同父异母的孩子,我在诊所和精子库交涉了两天,没有办法了……”

难怪她那么多天不去看孩子,难怪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韩裴芸听着她的讲述,不由得为之动容,顾不上自己脸上刚落下的一串泪,伸出一只胳膊,顺了顺顾景晗的背。

手掌刚贴上顾景晗的脊背,韩裴芸的大脑立马一片空白,正面看顾景晗抱着被子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可她测体温的时候把衣服脱了,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顾景晗哭得忘乎所以,迫切需要一个依靠,韩裴芸将手伸过来的那刻,身体潜意识做出反应,往她的身上凑了过去。

于是顾景晗整个身子都陷在了韩裴芸的怀里,她枕着韩裴芸瘦削的肩膀,眼泪没有尽头,很快把她左肩的衣服浸了个透湿。

韩裴芸僵着身子,任由顾景晗靠着自己,大气不敢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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