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烜:……

他又没说不吃。

薛妙却顾不上搭理他了,低着头心思专注地剥橘子。

葱白细嫩的手指灵巧地剥开橘皮,橘子在她手中转了一圈,浑个地脱了出来。

薛妙一抬头,就见楚烜垂眸看着她的手,她眨了眨眼佯作不知,大方地分了一半的橘子给他,嘴上却道:“我怕酸,您先帮我尝尝酸不酸?”

楚烜顿了一下,目光从她泛着浅粉的指尖收回,接过她手里一半的橘子,在薛妙期待的眼神中摘了一瓣送入嘴中。

楚烜咽了嘴里的橘子,心里那点别扭随着入口清甜的汁水烟消云散了无踪迹,偏偏面上还十分要面子地矜持道:“吃吧,不酸。”

宫里用的贡橘,自然没有不甜的。

薛妙把手里剩下的一半橘子也塞到楚烜手里,一手撑着腮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美滋滋道:“您吃吧,我看着您吃就很开心了。”

这话说得好像宫里穷得供不起橘子了。

楚烜本也不是为了那一口橘子,闻言更是手一僵,这一瓣橘子是怎么也送不到嘴里,他垂眸看了一眼指间捻着的橘子,再看一眼凑在眼前目光灼灼看着他的薛妙,叫一股莫名而来的冲动驱使着,手上方向一转,将橘子送到了薛妙嘴边。

微凉的橘瓣抵在唇边,薛妙实打实地愣住了。

薛妙可以指天发誓,她刚才那句话绝没有这个意思,不晓得楚烜是怎么理解错的。

除夕夜的烟花还没绽开,薛妙心里先噼里啪啦连绵不断放起了烟花,在楚烜反应过来之前她张嘴咬住了橘子,笑得像是灶上偷了腥的小鼠,“谢谢您!”

温热柔软的唇瓣裹上指尖,一触即分,楚烜却觉得好似有一股极怪的感觉从指尖一路窜到了心里,温热酥麻。

他飞快回神,收回手,僵着身子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仍觉得指尖还留存着那一瞬的感觉。

楚烜掩饰得好,薛妙并未注意到他的僵硬,她咬着嘴里的橘子,心里噼里啪啦放着烟花,一抬眼,对上了不远处殿柱后方清河县主的眼神。

薛妙一时说不清她的眼神具体是在表达什么,只见她神情很是复杂,先是震惊,随后又混杂了些嫌弃,最后竟露出几分敬佩与不可置信。

这位县主是怎么了?

薛妙缓慢地嚼着嘴里的橘子,一边想着宫里的橘子确实甜,一边回看过去。

清河县主似是没料到薛妙会看过来,有些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很是心虚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从薛妙的角度却还能看到她脸上久久消散不去的震惊。

究竟在震惊什么?

薛妙思忖片刻,没想明白,便也收回视线,见楚烜面前的橘子还是那么多,正想问他怎么不吃了,就见楚烜眼睫微垂,目光久久落在她唇上。

他皱着眉,神色凝重,似是在想什么十分重大的事。

因刚才吃了一瓣橘子,薛妙的唇瓣上沾了些汁水,水润嫩红,吐息间有淡淡的果香。

楚烜喉结动了动,再度想起方才指尖触到她唇瓣的感觉。

薛妙不自觉地摸了摸唇瓣,一头雾水地问道:“我嘴上有东西吗?”

胶着在薛妙唇上的视线移开,楚烜敛着眸子点头,“沾了橘汁。”

他方才皱着眉头就是在想这件“大事”吗?薛妙懵怔地“哦”了一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还有吗?”

楚烜视线虚虚凝在对面的殿柱上,看也不看就道:“没了。”

他的反应实在奇怪,但薛妙从他面上一再打量都没能看出什么,她心里疑惑,嘴上嘟囔道:“您连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没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楚烜飞快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到底看没看清,又飞快转过去,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没了。”

正说着,殿外又是一阵嘈杂,一个看起来比三皇子稍年长些的男子入殿来。

殿里殿外的目光皆数凝聚在他身上,薛妙从纷乱的议论声中隐约听到一声“太子”,她恍然,原来这位就是那位已废的太子,大皇子楚明。

楚明的眉眼更像皇后些,带着股书卷气息。他穿一身鸭卵青的素面圆领袍衫,身形瘦削,面色略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平和得如同三月暮春和暖日头下的湖面。他步伐稍慢,却走得极稳,一步一步端正而目不斜视地自众人的视线中走到了殿中,在殿柱前,诸皇子的席位的末尾坐了下来。

这样如春风化雨气质清正的一个人,竟会是刺杀楚烜的主谋?

薛妙心中疑惑,转头去看楚烜,却见满殿看戏的人中,楚烜端坐案后,眼帘微垂,兀自吃着手上的橘子,看也不看楚明一眼,众人唯能从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中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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