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天寒地冻。

天不到六点就黑了。

大栅栏南记百草厅正在板。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伙计们都等着完板,东家给发利市呢。

白老三是个老抠,

自己在红袖招花几百两银子玩春喜,也舍不得多给伙计们一文钱。

南记一个大闸柜,六个伙计,

每个人只有一两银子。

白老三有钱就嘚瑟,谁敢说个少字,

立马把他教训一顿,

“不想干就滚蛋,南记不缺人!”

他有嘚瑟的资本。

大清国摇摇欲坠,德胜门城墙下蹲着一溜要饭的。

要过春节了,总理衙门派人出来清理流动人口,给四九城营造一个繁荣,祥和的新气象。

没成想,

仅仅一早就拉走了七十多个饿死,冻死的老百姓。

繁荣没看见,

祥和更别提。

穷苦百姓只要能吃一口饱饭,

不要白面馍馍,

棒子面饽饽管够就行,

一两银子已经乐开了花。

各个铺面真的不缺人,不给钱只管饭都有人抢着干。

“小哥,容我进去抓副药,求求你了?”

一个拖着瘸腿,胡子拉碴,满头污垢,浑身下只穿了一件单薄长衫的中年男人拉着板的伙计哀求。

医者仁心,

干药行的人多数都怀着怜悯之心。

见他可怜,

伙计放下手中的木板,领着他进屋。

“呦呵,真暖和呀。”

男人一进屋就扑到炉火旁。

“给爷来碗热汤,两个驴肉火烧,饿死我了!”

男人进了屋便换了一个人,吆五喝六的。

“你是谁啊,知道这里是谁的买卖吗?

吃霸王餐去别处,

别找不自在!”

大闸柜正在算账,着急下班。

来了这么个货色,气不打一处来。

“曹头,有阵子没见,脾气见涨啊。”

男人撩起散乱的头发,盯着柜台。

曹掌柜之前在百草厅当二掌柜,

白家盘回百草厅之后,跑到白老三这里混了个掌柜干。

是白老三的铁杆狗腿子。

“呦,这是哪位啊?”

曹头见来者不善,赶紧放下账本,凑到炉火旁。

盯着男人看了半天,使劲把大腿一拍:

“哎呦喂,大水冲了龙王庙,贝勒爷,您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快去,给贝勒爷弄碗肉汤。”

曹头吩咐伙计干活。

然后拉着贵武坐下。

贵武没工夫跟他扯闲篇,张口就来:

“白老三呢,让他出来见我。”

“得,您等着,我给你叫去。”

曹头二话不说,跑到后院请白老三出来。

白老三抽着鸦片烟,

披着一件狐皮大氅,手里捏着鼻烟壶,妥妥的富贵范。

他来到大厅,绕着贵武走了一圈。

“贵武?贝勒爷?哈哈哈,真的是你!”

一副嘲弄的嘴脸。

“少他妈废话,不是我还是鬼吗?

老子被你们白家害惨了,过年都回不了家!”

一碰到白老三,贵武的脾气就来了。

“唉,咱有话好好说。

害你的是我二嫂,别往我身攀扯。”

说着,

白老三对曹头喊道:

“曹头,柜取五两银子给贝勒爷,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贝勒爷饿死在南墙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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