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二百年来,从未对别人说过自己的过往伤心事,也无人关心过,又或许是此时因为面前的少女也姓兰……
漠辉易一向甚少对旁人说起自己在俗世往事,眼下,却有了倾诉的欲望。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两百年前,我被师父在俗世姜国寻到,师父说我有仙缘,要带我去修仙。父皇母后大喜,毕竟一个俗世太子能修仙,岂能错过?而我,则心生纠结。修仙?”
他的眉间一点一点蹙起,面上添染几分悔恨:“锦儿与我青梅竹马。当时,我二人已有婚约。离开此界,从此与凡人脱离,我的锦儿该怎么办?”
兰滢媛提问:“你没想过带她一起修仙吗?”
“我当然想过!”漠辉易急急望向兰滢媛,眸光剧烈晃动,“可是师父说她资质愚钝,不能修仙。不仅不允许我带她一起,还说修仙者……不能被俗世尘缘所牵绊,要求我必须割舍情份……杀了她!”
闻言,兰滢媛不由得目瞪口呆。
师尊这么无情吗?
可之前接受她的拜师时,看起来还算是脾气和善呐。
“所以你就杀了她吗?”
漠辉易神情痛苦:“当然没有!我怎么舍得杀锦儿!我用师父给予我的筑基丹,换了师父要求我亲手给她喂下的毒丹。我想让她服用筑基丹,不说能立刻筑基,起码能够洗髓伐毛、改变体质,能够让师父准肯她一同随我去修仙。”
“你成功了吗?”兰滢媛话语一顿,懊恼地看向他处,“哦,肯定没有。成功的话,兰小姐现在应该还活着。”
“我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师父给的毒药,是会令锦儿在睡梦中安然死亡的。我将筑基丹给了锦儿,她不知实情,万念俱灰地回府等着毒药发作。在此期间,或许是父皇看出我的反应有异,猜出我会心软,所以另派暗卫奉口谕前去相府。下旨一旦发现锦儿没死,便立刻……毒酒赐死。”
说罢,漠辉易重重一拳敲击在玉石栏杆上,立刻崩裂玉石基座,惹得兰滢媛向旁边躲闪数步。
看他情绪不稳定,她小心问出口:“所以,兰小姐是被你的父皇所杀?”
“不,父皇说,当暗卫奉口谕在相府等候时,兰家人心慌无比。他们害怕如果真让皇上的人杀死锦儿,相府从此会在皇上面前失宠。所以,在久久等不到锦儿丧命后,为确保家族安宁,兰相下了狠心,亲自给锦儿喂了毒药。那毒药狠辣,顷刻间,锦儿……毒发身亡。”
随着最后一句话颤抖着说出,漠辉易垂首,两条胳膊在栏杆处撑得笔直,两只手紧紧抓住玉石,以至于骨节发白,才使自己不至于当场失态。
他仿佛又回到当初得知锦儿身亡的那一刻。
他不能相信相府奴仆的禀报。
明明给出去的是筑基丹,锦儿为什么会死!?
直到他亲眼看到锦儿的尸体,本是端丽娇俏的女儿家,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不见,就成为了一具再也不会动弹的尸体。
他要怨恨他的父皇吗?可锦儿分明不是被父皇所杀。
他要怨恨锦儿的父亲兰相吗?可相府却是被皇权所迫。
那他……要怨恨师父吗?
可师父说修仙本就该如此,果断无情。更何况,并不是师父的毒药杀死的锦儿!
漠辉易通红着双眼,看向兰滢媛:“你说,我应该怨恨谁?我又能怨恨谁?我只能怨恨自己,太过自私,不愿意割舍与锦儿的缘分。如果我无情一些,修仙便修仙,不管旧情,师父就不会要求我斩尘缘了……”
他说得心头纠疼,兰滢媛却是皱紧眉头。
他的确没有杀害兰小姐的心思,兰小姐却因他而死,难道她还要去宽慰他吗?
想到十六年来,不管她多少次梦到被“太子哥儿”喂下毒药的那一幕,她还是会哭泣着颤抖着从噩梦中惊醒,她就无法对漠辉易说出安慰的话。
好一会儿后,漠辉易自己慢慢平复了情绪。有可能是因为兰滢媛的态度太冷漠,让他觉得自己的倾诉太可笑。
他只是压抑得太久,所以稍微得到旁人的一句问询,他便忍不住倾囊相告。忘记了自己的旧事,还是得藏在自己的心底。
切忌交浅言深……
“你是应该怨恨你自己。”
见他平静下来,兰滢媛才冷静地说:“说到底,兰小姐的确是被你所杀!明明只是你不修仙,便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你舍不下修仙,所以才会发生。师兄,你说羡慕我的勇气,还真是羡慕得对。”
对此,漠辉易紧紧闭目,蓦然,他转身,没有再说一句话,飞身离去。
望着他与落荒而逃无异的背影,兰滢媛抿抿嘴,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在姜国人口中,威严伟大的仙帝,却是为了修仙有这样的纠结往事。
仙?
到底怎样,才配叫做仙?
……
很快半月过去,兰滢媛来到虹剑宗这么久,却仿佛成了没人管的野丫头,没有半个人管过她。
宗主师尊不见了踪影,大师兄漠辉易也因为在她面前透露了旧事,神隐行踪。因此,她除了能在圣灵山的花草自在之地转悠转悠,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她忍不住,直接去了定心阁寻找漠辉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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