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蛮与林滢的最大不同,在于一个“亲”字。皇帝可以有很多子侄,但胞妹丹阳所出的亲侄女,却只有林滢一个。
萧望舒身为中宫独女,不论孩提还是少年,皆为当之无愧的天子掌上珠。在她的光芒下,文氏诞下的龙凤胎,不得不相形见绌。
直至成宗病逝,十三州动荡。萧望舒像是敛去了所有锋芒,恭敬地低下头颅,将庶弟尊为天子,不仅任由外戚倾轧朝堂,还提议让丹阳与执掌重兵的林家结亲。长安城内贵族名流看了许久,总算是接受了嫡长公主在明晃晃地让权。
可事实上呢?长孙蛮手握剧本,不忍直视。
她娘很聪明,以制衡之术笼络住萧家皇权。可她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任萧望舒怎么搅混中央朝廷政权,出了司隶部,天高皇帝远,她爹该怎么造还是怎么造。
“阿蛮。”
日头有些大,长孙蛮回过神,看见文曦正拉住抱腿的霜霜,朝她说道:“我们要去千秋殿,你一起吗?”
林滢已经走远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婢女。长孙蛮望了两眼,随口问道:“不是去淑妃娘娘那儿?”
文曦掩嘴,小声朝她咬耳朵:“嘘,我祖父交代了,不能让霜霜回去。他跟淑妃娘娘这会儿都在陛下那儿,说是要谈些重要的事。”
“不会吧,我刚从陛下那儿过来,没看……”长孙蛮突然顿住话。
紫宸殿内室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丞相淑妃若在,那只能是在前殿。可淑妃作为内宫妇人,怎么会待在前殿里,还有她娘……
长孙蛮猛然抬起头,盯紧了林滢身旁的婢女。
不对!这人是丹阳长公主的心腹。她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丹阳也进宫了!
文淑妃,丹阳——
长孙蛮的眼神逐渐惊惧。她低下眼,不谙世事的霜霜还缩在文曦怀里。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日后骄横无匹,接连杖杀三位驸马的公主萧成霜;名动京都的才女文曦甘为细作,最后死于一杯毒酒,不过二十芳龄就被鸩杀在天牢。
这一切,只是因为今日之后,长安城内再无文家。
……
如果说天下十三州风雨欲来,那么这一天,被后世称之为“紫宸政变”的乱世开端,足以宣告中央政局土崩瓦解。
长公主萧望舒以“清君侧”之名,绞杀淑妃丞相,掀起朝堂一阵腥风血雨。但因为丹阳突然带兵进宫,未生反意的萧望舒不得不反,她将丹阳圈禁十年。直至女主林滢长大,丹阳才被人解救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天,她爹娘之间的夺权战争,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长孙蛮简直要哭了。
不能怪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剧本开篇就是五年后迁都一事,紫宸政变也只是寥寥的一句话,谁能知道这玩意儿今天就来了!
她要是没猜错,万俟葵是去开宫门给她娘放兵进来;至于林滢,应该是被带去紫宸殿,现在宫里并不安全,丹阳得把她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大概是她的脸色实在不好。文曦担忧问道:“阿蛮,我听老师说你病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快回去吧,等下了学,我去撷芳斋给你买点芙蓉酥过去。”
霜霜虽然人小,但也听得懂话。她点点头,糯糯附和道:“我也把我的小点心送给你。阿蛮,等你好了,进宫找我玩呀,你说好的一起堆雪人呢。”
长孙蛮喉头有些发涩。以前她不知道剧本,全当了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儿,萧望舒也不拘她,任她结交平就殿的同窗。
可时过境迁,文曦和霜霜都是她最好的朋友,长孙蛮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冷眼旁观。更别说,为了她爹娘,她也必须要改变这一天的结果。
紫宸政变若真的发生,那她爹娘势必走向相杀至死的终局。
她深吸口气,牵起霜霜的手,“霜霜,咱们一起去见陛下好不好?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霜霜发呆,文曦按住长孙蛮:“可是祖父说……”
长孙蛮摇头,“文曦,你相信我。我不会害霜霜的。”
她抬起眼,远眺那方的林滢。
萧望舒手握大权,即使今天没有杀死文家,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她不想干涉她娘的权柄,但也不想看着她的朋友死去。
她只需要一只蝴蝶,一阵风,微微吹动羽翼。使得萧望舒既能达到收回丞相府的权利,也能保住文曦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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