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做好了面对黑暗的准备,可当他真正推开房门的时,却迎来了大片大片的光明。

这是一间大而宽敞的房间,正对门有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白纱一样的窗帘静悄悄的落在两旁,窗台上摆放着绿意葱茏的金鱼草、绿萝,和矢车菊。

白色的墙壁上画着受难的圣人,每一盏壁灯旁都立着一只小巧纯洁的天使,画纸和颜料被凌乱的摆在桌边,画板上的作品被一块红色的丝绒布遮挡住。

这片红色是整个房间内唯一不和谐的色彩。

周遥山穿着白色的常服,房内空调的温度打的很高,地上铺着很厚的毛绒地毯,他捏着画笔动也不动,整个人如同一团即将散去的浓雾。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抬首,白色的皮肤仿佛是由纸张塑成的,连唇色也很淡,只有眼睑下方勾带着几分冷淡的青黑。

他像病入膏肓的、即将死去的病人。

即使对方看上去多么平淡无害,谢慈却依旧不可抑制的想起一些糟糕的、令他为之颤抖的事情。

青年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他三番五次的告诫自己,忍一忍就好,就像那天一样。

周遥山似乎很满意他顺从的模样,冷淡的神情中仿佛都能透出几分愉悦。

他邀请青年坐在窗边的木制座椅上,纤细的手指搭在青年的肩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对方的肩膀。

像是某种安抚。

但明显,谢慈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他绷得更紧了,上身只余下一件薄衫,绷紧的肌肉线条甚至都能浮现出几分。

周遥山嘴边的笑意平了下去,他轻声道:“抱歉,今天用宴会的借口将谢先生请了过来。”

他的语气很轻,毫无抱歉的意思:“实在是因为谢先生太不配合我,我发给你的信息一条都没有收到回复。”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谢先生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谢慈的脸上有些苍白,他能听懂男人的暗示。

谢慈即便是被当做机器驯养多年,可到底他也是个有着自我意识、自我尊严的人。

他有朋友、有喜欢的人、有在意的人,谢家的事传出去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们。

或许他们会怜悯他、可怜他的一时失足,可谢慈这个人终究会成为他们从内心鄙夷、可怜的家伙。

谢慈没有办法接受。

于是他只能低头,他的灵魂仿佛都抽离了躯体,他看到他的身体在妥协,他说:“抱歉,周先生,以后我会尽量配合您。”

周遥山苍白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意,他奖励性的吻了吻谢慈的脸颊。

周遥山的声音在这一瞬甚至带上几分长辈一般的引导,他说:“谢先生,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交易。你不必产生什么负罪感,你只是在为艺术献身,你的心灵依旧干净、纯洁,永远毫无保留的为你深爱的人保存。”

“这并不算对爱情的背叛。”

谢慈的眼睛垂着,周遥山的话不可抑止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是啊,周遥山对他根本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对方又不喜欢他,只是一些艺术家的怪癖罢了,只是几个月而已,就当他被锁在那个昏暗的顶楼小屋一样,他总能出来的。

薛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只是兄弟,他也不必这样固执。反正对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被别人玩玩而已,就当他是在赎罪,一切会回到正轨上的。

谢慈的软化自然被周遥山看在眼里,他当然是满意的,甚至有种恶趣味被满足的愉悦感。

那个固执的青年如今顺从的将自己的颈脖送到他的掌中,任由他拿起黑色绸带束住自己的眼睛。

周遥山坐回画板前,他按了一下手边的铃,不消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相貌隽秀而芬芳,像是清晨的露水,但若是细细看来会发现,对方的美不过是由脂粉覆盖得来的。

他对周遥山恭敬的点点头,慢慢走到窗边那个被束住眼的青年身边。

被蒙住眼的青年其实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他,他的皮肤太白了,以至于那条黑色的、遮住眼睛的绸带都显得格外的扎眼。

那双微红的唇并不干涩,可有些紧张的抿着。

男人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一种自己的靠近都是在亵渎对方的错觉。

可他收钱办事,就不该产生这种多余的想法,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雇主有些奇怪的癖好,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命令。

男人俯下身,轻轻揽住青年纤瘦的腰身,他能感觉到青年的紧绷与无措,他有些想安慰他,但又不敢发出声音,于是他只能狠一狠心,直接吻上对方形状优美的唇。

这个吻很轻,像是珍惜与爱怜。

谢慈动也未动,几乎是顺从一般的承受着对方的吻。

周遥山的眼被掩在黑暗中,他手中掐着一支烟,画笔却碰也没碰,就这样冷眼瞧着。

好半晌,眼见两人都沉迷进去了,他冷不丁的道:“摘掉他的眼罩。”

谢慈浑身一僵,他并不知道房内进入了另一个人,也不知道跟自己接吻的这个人竟然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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