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把人放进被窝时,南也卿已经昏睡了过去。

滚烫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却因为喝了药而沉沉睡去,埋在蓬松的被子里,显得乖巧听话,安静极了。

这样一个瘦小羸弱的糯米团子,到底是怎么跑到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

另一边的褚白,拧着眉站了许久。

她凝视南也卿的时候,视线带着探究与疑惑,还有点自己也没发现的心疼。

但当她移开视线,去思索南也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脸色却比门外的暴雨还要阴沉。

今天是小卿嫁入杨府的日子。

她威胁过杨观生,知道他万万不敢主动把小卿赶出杨府。

难道小卿是受了谁欺负,才连夜跑出来?

这个猜测让她心里一沉,连带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也翻涌起来。

沉默良久,直到炉子里熬的药溢出了苦味,褚白才按耐下心头的烦躁,端来一碗药。

她一手端着药,一手轻轻掀开被子,手指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南也卿浑身热烫,感觉掉入了火汤,脸在冰凉的指尖上蹭了一下,委屈地哼了一声。

“小卿,别睡,”褚白轻声哄着,手指搭在南也卿眼皮上方,柔柔地点了几下,“先起来把药喝了。”

那几下不知点到了什么穴位,好像一阵冷风吹来,南也卿在迷糊中恢复了几分清醒。

“褚老师。”南也卿睁开眼,盯着褚白,下一刻就扁了嘴,压出一个特别委屈的弧度。

褚白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不知那一块软了下去,叹了一口气,“我在。”

“不走。”南也卿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褚白搭在她眼皮上的手。

褚白感受到她掌心滚烫的温度,也因为她话中的意思而沉默。

上月,得知南也卿要嫁给杨观生的时候,她来回劝了三次。

所嫁非良人,名分又不正,加上南也卿这种绵软好欺的性子,可以料想婚后的生活并不和顺。

她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南也卿,但以往听话懂事的小团子却固执地不松口,惹得她也有几分气性,撂下一句“你自便吧,我走了”就转头离开。

但她说的不是气话,她是真的有事要走。

不为南也卿昏了头选的婚事,而是她必须要走,去一个地方,办一件事。

但是,褚白的视线落在南也卿的手背上,那里温度正一下下烫着她的皮肤,一路顺着神经烫到了她心里。

“不要走好不好。”南也卿见褚白迟迟不答,那些零散的记忆带给她的惶恐感再一次击溃了她的心防。

下一刻,南也卿猝不及防地哭了出来。

不是那种憋不住的委屈,而是茫然又无助的悲伤,南也卿睁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从眼角,到枕角,湿了一片。

褚白从未见过南也卿这样哭泣,她教了南也卿七年书,把她从一个小糯米团子,带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却从未见过她这样难受,像是受了天大的磋磨,只敢闭着嘴,睁着眼,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褚白几乎是无由来地愤怒了。

她心疼,又愤怒,下一刻就伸出手擦掉南也卿的泪痕,轻轻扳过她的下巴,俯下身子,让她看向自己。

“小卿,到底发生了什么?”褚白的语气很沉,又很柔,带着她惯常的严厉,但南也卿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奈与包容。

“我梦见你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南也卿轻声抽泣,把脑海里破碎的记忆讲给褚白听。

“你走了,四年都不回来。”

“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褚白听着南也卿恍若呓语的话,慢慢锁紧了眉头。

自己要走这个事实是她亲口告诉南也卿的,但她怎么知道自己要走四年?

南也卿怕褚白不信自己的话,连忙摇了摇她的手,想说得更详细一点,“我的梦很真实,我还梦到今年年底要爆发一场雪灾,会死很多人……”

“嘘,”褚白一只手抵住她的嘴唇,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搅了搅碗里的药,轻声道,“先喝药。”

褚白喂了药,就去厨房洗碗和药炉,等她回来的时候,南也卿已经撑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她替南也卿掖好被角,却再无睡意。南也卿说的话,她听进去了一句,就不敢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去管她是否真的看见什么,这种借梦境窥探未来的事情,本就玄之又玄,而世人多愚昧自私之徒,这话让旁人听去,怕是会害了南也卿。

褚白心绪烦乱,本以为自己会守在南也卿床边枯坐一晚,却听见院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叫。

她看了睡梦中的南也卿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另一边的窗户下,打开了一条缝。

“有什么事?”窗外的雨声立刻清晰起来,掩盖了褚白的低语。

回应她的,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雨幕,若断若续,“南姑娘在这里吗?”

褚白将窗户打开一些,皱眉低声道:“你的声音怎么这样不清晰,功力退化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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