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车上下来,祁叙珩转身便进了洗手间,偌大的镜子被修的平整,清晰的辉映着过路人的神色。
他盯着镜子看了会,毫不犹豫从背包里取出胸针,别上深黑色的西装。
左右来回都是结婚场地标识,走了没多久,便瞧见在门口迎亲的女方家表哥。
对方远远见到他的身影,诧异又惊喜,主动上前搭话道:“小珩来了?”
说着还试图去捉他的手,但还没靠近就被冷淡闪躲开来,大约是察觉祁叙珩面色不善,尴尬的笑笑。
祁老爷子从家中出来,瞥见祁叙珩,先是一愣,随后视线落在他前襟,终于绷不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配白花,只有在祭奠死人才会有的装束,大喜的时日里如此装扮,早已犯了大不吉利。
“不是您坚持的吗。”祁叙珩半阖下眼,“让我作婚礼的见证人。”
说完约莫自己也觉得好笑,眼尾上挑,嘴唇微勾,只是语气懒散,一副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模样,吊儿郎当,丝毫不像平时那般正经。
“混账东西!”
祁老爷子半口气上来噎在胸口,紧绷的五官昭告着怒火,他直接走上起,用力摘下那朵白花,只听见滋啦声,祁叙珩的西装被扯出半道口,花瓣稀稀拉拉落了满地,有一两片,不偏不倚,落在了鞋的正前方。
他看着地上满目刺眼的苍白,眼微微垂着。
桌上的东西应声而下,玻璃渣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给脸不要脸!戴白花是咒谁呢,一天到晚净不说人话。”
里头婚礼现场已经有人瞥见门外闹剧,时不时探头探脑,
老爷子狠狠瞪视一眼,“你有什么可傲的?你父亲大喜的好日子,怎么想叫你说几句祝福的话就那么难!说几句好听的话就那么难!”
他说的激动,拐杖在手中发抖,可奈何祁叙珩面无表情,丝毫未曾波动。
祁叙珩毫不在意的瞥了眼手表,略微思考,身子微向后仰,两人无声的对视着,直到他开口说———
“当然可以。”
“我祝您一生皆无病痛,永不踏入医院半步。”
“毕竟,我妈她是死在了医院。”祁叙珩的指骨摁压在大理石桌面,“您最好保持身体健康。”
言毕,他深深的看了祁老爷子一眼,揉捏着手腕关节,转身离去,“佛不渡恶人。”
祁老爷子转佛珠的手顿了顿,气至极点,豁然起身。
“你要是敢走出这块园地半步,你妈丢祁家那些遗物一件也别想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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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零散摆着文件,宋漪妍在原地茫然站了会儿,转头看向外头昏暗的街道。
公交车时不时又光线刺入眼帘,距离学校宿舍的关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她却丝毫没有想尽快赶回去的念头。
推开门,夜晚冰冷的湿气瞬间席卷进来,带走令人反感的香薰味道,呼吸得以畅快,意识也随之清晰。
她沿着街道缓慢走了一段,挑了家便利店,进去拿了几瓶酒出来,坐在外面的桌椅上,仰着头,舒缓口气。
莫名眼眶发酸,记忆里那些叫人难过的东西又浮现出来。
其实最让人无法忘怀的,不是那些刺耳谩骂的话语,而是家人朋友失望却又不肯言说的叹气声。
三年高中,选择艺考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从最开始对播音的兴致冲冲,到被迫放弃,转而选择美术,宋言的表情也换了一轮又一轮。
有时候她在想,是不是太渴望被看见,所以便成了心魔,做事功利性太重,上帝看不惯这副虚伪的模样,才会出手教训,叫她快点认清现实。
就像一句歌词写的:“你熬过了坎坷,却仍不知道什么值得。”
有人羡慕聚光灯下的璀璨,却殊不知道站上舞台需要付出多少努力,而爱慕的眼神却很容易改变,闲言碎语,是刀,观众太过善变,舍不掉纷奢,就要义无反顾踏入浪潮,把自己重塑,变成他们喜欢看见的模样。
其实宋漪妍知道,自欺欺人的快乐不长久,片刻梦幻,像泡沫,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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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呼一口气,喉咙有些干涩,但更多的是压抑,还有无法排解的郁气,宋漪妍倒在硬梆梆的座椅上,透过指缝,打量着正在行走的路人。
她习惯性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看最近的消息,可指尖触摸到底依旧没有冰凉的金属质感,宋漪妍才反应过来,手机落在了刚刚等待的咖啡店。
摇摇晃晃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回走。
今天脑袋晕沉的不像话,她酒量不差,啤酒不醉,所以才敢在街边喝两罐,但估计是昏了头,买的时候没注意,刚瞪大眼睛仔细看才发现,买的居然是二锅头。
难怪刚刚觉得味道不对。
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走,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宋漪妍放下手中的易拉罐,眯起眼,认真辨认起来。
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怎的,男人脸色看着尤为苍白,加上严肃至极的表情,确定是祁叙珩没跑。
铺面而来的酒气味,宋漪妍穿着灰色连帽衫站在面前,手上还拿着蓝色酒罐,左边的玻璃桌上还摆着已经空了的罐子。
“你去哪了。”她问。“为什么要爽约。”
祁叙珩下意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
宋漪妍跟着向前,眼睫扑闪,委屈的盯着他,紧接着嘴一撅,“我问你话呢。”
“与你无关。”祁叙珩冷着脸,“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
一个女生,大晚上独自在外喝得烂醉,孤身一人也没个人接应,丝毫不怕被别有所图的坏人捡尸。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宋漪妍条件性忽略后半段话,瞪圆了眼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快三四个小时。”
说话都开语无伦次,祁叙珩转身想进周围的药店,给她买份解酒药。
而宋漪妍却以为他要走,他已经转身把她丢下过好几次了,攥紧祁叙珩手腕说,“不准走。”
“你这人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人,每次怎么别人话都没说完就一个劲的要走呢。”宋漪妍手收紧,指尖压到轻微发白。
祁叙珩眉头皱了皱,这几天他已经够疲惫了,还要应付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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