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小女儿哭得泪珠滚滚,长宁侯姜伯海又是诧异又是愤怒。

姜宝柒是侯府年纪最小的,难免养得娇气些,但她很少这样大哭。

平时心里不痛快了,或者想要什么了,红润的嘴唇一瘪,纤长的睫毛一垂,再配上那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便自是一股委屈巴巴的可怜样,非常有迷惑性。

只要摆出那个表情,她的大哥、六哥就会撸胳膊挽袖子地要给她出气,连他也抵不住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有时候明知道她是故意装的,还是会忍不住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也正因为她想要什么都很容易,根本到不了需要痛哭的地步,姜伯海震怒之下,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小女儿第一次哭得这么可怜,那一颗一颗的泪珠,可不是装出来的,显然是伤透了心。

她哭着哭着就开始揉额角,显然是头疼了。

姜伯海一个行伍之人,每日面对的都是粗糙的将士,怎么操练都不会掉眼泪的。此时面对小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觉手足无措,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尽量放柔了声音哄她,“好了好了,莫要哭了,谁欺负我们小七了,父亲给你讨回来,好不好?”

“小七这是怎么了?”正发愁怎么都哄不好,姜伯海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心头一紧。

来人脚步极快,却依旧保持着侯夫人应有的仪态,发丝未乱,裙角被禁步压得稳稳的,额头上分明冒了细汗,显然是听说了小女儿在院门外哭了才匆匆赶来,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那温婉的面具已经固定在了她的脸上。

“小七别怕,娘亲来了。”罗婉卿将姜宝柒从姜伯海的怀里拉了出来,动作很轻,仿佛生恐伤到了娇嫩的小女儿,手指却牢牢地握着姜宝柒的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伯海顿了顿,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她把小女儿拉走。

罗婉卿搂着小女儿,目光飞快地在姜伯海脸上打了个转,“侯爷公务繁忙,小七受了什么委屈跟娘亲说吧,别打扰你父亲。”

姜伯海神色有几分尴尬。

姜宝柒哭声一顿。

父亲成亲多年,虽然没到鹣鲽情深的地步,但也算相敬如宾,可最近父母的关系却有几分紧绷。

究其原因,还是在她的身上。

京都的闺阁女子多是在及笄后才开始相看人家,之后准备个一两年的时间出嫁。就算谁早就相中了哪家的女儿,也会等到人家及笄后再登门求亲。

姜宝柒虽然已经十五,但今年七月才及笄,姜伯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上心,已经在心里给她挑了几个合适的人家,都是沉稳有担当的好儿郎,只等着小女儿及笄后再给她过过眼,看她中意哪个,再慢慢安排定亲的事。

但没想到离及笄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二皇子就求了赐婚圣旨,姜宝柒一下子成了未过门的康王妃。

这事来得突然,姜伯海毫无准备。

他接了圣旨,忍着怒气送走了宣旨的内侍,回头就问了姜宝柒几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跟康王熟识的?”

“你和康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康王为何突然求了道赐婚圣旨?”

当时姜宝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弄懵了,她当然是见过康王的,但绝对说不上熟识,只远远瞅见过几次,没说过话,更没对上过眼神。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康王会突然求这么一道赐婚圣旨,他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可她还小啊,从来没考虑过这些。

她被父亲的连番诘问吓到了,连忙辩解:“我跟康王并不熟识,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做过。”

姜伯海一拍桌子,沉着脸:“你不跟他不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为何求一道赐婚圣旨?姜宝柒,你知不知道,这圣旨一下,断无更改的可能?”

武将一掌击落,黄花梨的大书桌当时就裂开了一条缝,姜宝柒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本就生得肌肤若雪,此时更苍白了几分,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望着盛怒之下的父亲。

“侯爷这是做什么?小七什么都没做,你怪她干什么?”罗婉卿再温婉贤淑,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她的一双儿女,小六小七是她的心头肉,尤其是小七,绝对不许别人动上分毫,哪怕是侯爷也不行。

她一双妙目含着冷意,“侯爷好大的威风,不如趁着这口气,进宫去问问皇帝和康王?毕竟下赐婚圣旨的是皇帝,求赐婚圣旨的是康王,跟我们小七可没有关系。侯爷与其在这里诘问毫不知情的小七,不如去问始作俑者。”

长宁侯姜伯海被顶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半晌才怒道:“就是因为你溺爱无度,才让她闯下如此大祸!”

说完,姜伯海拂袖而去。

夫妻两个已经多日没说过话了,姜伯海更是直接睡在书房,连二门都没进过,今日刚想着进内院再问问姜宝柒,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顺便给老太太请个安,结果迎面就碰上了姜宝柒。

姜宝柒刚刚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心里委屈得不行,乍然见到对她来说已经死去许久的父亲,怎能不哭?

可母亲匆忙而来,显然是误解了父亲在为难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