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娉婷赶到关雎宫时,火势渐小,她叫住一名提着水桶回来的宫人,道:“情况如何了?可有人伤亡?”

那宫人先是一愣,“瑾嫔娘娘,您怎么来了?”接着压低声音道:“关雎宫的主位和几个宫女都没能逃出来…现在说不定已经…唉,娘娘还是别问的好。”

慕娉婷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险些没站位倒在地上,她穿过宫人朝烧的通红的殿门走去,烟尘伴随着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让她感到有些恶心。

终于,火势彻底熄灭,她作势便要朝主殿内查看,被画月连忙拦住。

“娘娘不可!这火虽然降下来了,可里头的温度却还是热辣袭人,若您不小心碰到什么,会被烫伤的!得等消了热气才能进去。”

慕娉婷觉得大脑钝钝地抽疼着,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生硬地吐了几个字:“让本宫进去看看。”

画月连忙挡住人:“娘娘,咱们还是等热气消一些再说吧。”

正此时,玄寅与皇后也赶到了此处。

“火都灭了么?”

“回皇上,火已经完全熄灭。”

“那就好,常嫔没…”玄寅正说着,忽瞥见一旁的慕娉婷,不禁问道:“瑾嫔,你怎么出来了?朕不是说过你要待在璇玑宫禁足到太后苏醒么!”

慕娉婷道:“皇上,臣妾听说关雎宫走水,心下焦急不已,这才……”

皇后面带微笑道:“是啊皇上,瑾嫔与常嫔可是情如姐妹,这关雎宫走水,瑾嫔必定是最担心的。皇上不妨看在瑾嫔关系常嫔心切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玄寅摆摆手:“罢了,李峭,你去看看里头如何了。”

李峭点头,随即跟着宫人到了烧焦的主殿内,只一瞥,就看见里面几具被烧焦的尸体,忍着恶心跑了回来,道:“皇上,被火烧死的人不少。”

玄寅怒道:“朕又没问你这个,朕是说常嫔怎么样了?可安然吗?”

“火烧的这么旺,宫人也没有在别处发现常嫔娘娘,恐怕已经……”

此时,焦墟中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被尘灰污染的玉镯:“皇上,奴才在一具彻底烧焦的尸体手腕上发现了这只镯子。”

皇后惊诧道:“皇上,这不就是您之前送给常嫔的那只翡翠合欢花镯么?!”她连叹息道:“可怜常嫔,如花的年纪却……这到底是为何!”

玄寅沉声道:“关雎宫好好的怎么会走水!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看护的!”

李峭前去询问了下,随即回道:“皇上,关雎宫的宫人当时都被遣散出去,常嫔娘娘当时是一个人待在主殿的,他们也不知道主殿为何会无缘无故的走水。”

皇后迟疑道:“总不能是常嫔自己想不开吧。”

“怎么会…何事至她想不开?”玄寅朝远处跪着的关雎宫人看去,怒道:“常嫔主殿失火你们这些奴才发现的这般晚,定时你们看护不力!”

皇后眉眼一挑,忽道:“皇上,臣妾听说关雎宫的宫人一向因皇上冷待而敷衍了事,说不定常嫔是不甘受辱才…”

玄寅皱眉道:“受辱?那些宫人都是如何欺辱常嫔的?”

皇后缓缓道:“臣妾也只是听说,常嫔的宫人都很是不听话,每次吩咐她们做事都十分拖沓,还拿常嫔的病情说笑。这常嫔也是可怜,病中还要受这些低贱的奴才们耻笑。”

“放肆!常嫔再怎么样也是主子,容不得这些奴才说三道四!”玄寅放话道:“传令下去,关雎宫宫人照看不力,统统杖责五十,罚入掖庭永不得出!”

皇后略一沉吟,道:“皇上如此做,想来常嫔在天上也会得到些安慰了。”

玄寅转身看向慕娉婷,道:“瑾嫔,今日你擅自出璇玑宫朕暂且不追究了,速速回宫去。李峭,璇玑宫今夜看守的侍卫擅离职守,赶出宫去不得再用。”

皇后和言劝道:“皇上您也累了,今夜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吧。”

玄寅转身朝李峭道:“去凤仪宫。”

皇后大喜过望,“是,殊香,快去宫里头准备一碗燕窝汤,皇上今晚睡前喝上一碗可以安神。”

众人皆散,慕娉婷也是浑浑噩噩地回了璇玑宫。

慕娉婷静坐如石,眼神呆涩道:“没想到……常嫔竟会落得这般田地…是本宫害了她,画月你说,是不是本宫不命那些宫人生事,常嫔就不会想不开?她们极尽羞辱,常嫔又是极要强的性子。”

“娘娘,那些都是常嫔自作自受,您实在不用这样自责。”画月缓了缓,奉上一杯碧螺春道:“其实常嫔本来和娘娘您交好,两人相互扶持胜似亲姐妹,如今变得这个样子,倒令人唏嘘。”

慕娉婷声音已有些哽咽,她眼中晶莹溢出,却又不想垂泪,于是抬头往上看了看,道:“本宫早就知道这宫里就是个魔窟,把人的亲情友情爱情统统吞噬了,最后只留下无情,变成凶残而冷血的兽互相厮杀。可是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常嫔她竟选择这般烈性地去了。”

画月道:“常嫔性子本就烈的很,从前就看不起出身卑微的妧妃,如今受那些宫人如此羞辱,怕也是无颜面再活下去了。”

慕娉婷默默垂头,道:“说起性子烈……从前的敏妃也是如此,常嫔她亦是如她那般。还记得,之前敏妃最爱喝的茶是六安瓜片,和常嫔喜爱也是一样。”

“娘娘好记性,敏妃走了这么久,您居然还记得她喜欢喝的茶。”

“并不是本宫记性好,只是当年妧妃出宫后,敏妃曾邀请六宫众人前去品茗,喝的便是这六安瓜片,当时,还跟人炫耀她的茶是皇上亲赏的。”慕娉婷牵了牵嘴角,道:“宫里难得这样的好时候,六宫和睦的样子,能记住的又有多少?”

画月轻声道:“娘娘别想了,逝者已矣,娘娘该往前看才是。”

“逝者已矣……”慕娉婷听到此处,两行泪抑制不住地缓缓流下,“如今倒十分怀念过去在宫里的时候了,若是一切都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不用如今剑拔弩张地如仇敌一般,那该多好。”

长夜漫漫,璇玑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云,哀婉入心,泪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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