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公司,那还是大开间,只有主编有自己的办公室。

她们组的人都在被迫加班。

大开间很大,她们组也就四个人,显得孤零零的。

叶绯的稿子其实看的差不多了,还差最后十万字要校对,主编希望在今天就能看完,明天直接打印出来寄到出版社送审。

“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旁边的编辑叫米莉,凑过来,戳了戳叶绯说,“你吃瓜了吗?”

“什么瓜?”叶绯正好在开电脑,搓搓手,希望今天能把稿子看完。

“前几天咱们主编不是想签一个作者吗,笔名叫西蔓。”米莉压低声音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西蔓是现在很出名的新锐青春文学作家,才出版了一本书就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但这个作者连微博都没有,很神秘。

“你知道西蔓以前是谁吗?”米莉又问。

叶绯又是摇摇头——她很少吃瓜,只专注作品,当年选择来这家公司做实习编辑,不都是因为对文字的热爱么。

“西蔓以前就是咱们公司的鹿潘达呀。”

鹿潘达……叶绯的脑子迟钝了一秒,看着电脑屏幕,自己正在看的这本小说就是鹿潘达的新稿……

“西蔓以前的笔名就是咱们公司的鹿潘达,但是鹿潘达这个名字已经很有影响力了,早些年咱们公司都是签二十年笔名的,当时西蔓想带走鹿潘达的笔名,主编让她赔巨额的违约金,西蔓不愿意吧,后来不了了之,正好西蔓被咱们对家高价挖走了……现在鹿潘达笔名下的稿子,嗯,都是枪稿,你懂了吧?”

“那为什么没签别的新书?”叶绯又问了一句。

“低价买来枪稿,用鹿潘达的名字发布,那不是自然有粉丝买单吗,捧一个新作者,也不能保证销量,对吧,前几天我们报上去好几本书都被主编毙掉了,理由居然是人家作者作品再好,作者没名气,”米莉叹气,“本来纸媒就不太景气,黄女士还这么作。”

叶绯短暂地迷糊了一下,米莉也继续看自己的稿子。

那天叶绯盯着电脑屏幕逐句地校对,主编走的时候还夸了她一句,“不错,工作啊还是得积极点,这是为你好。”

叶绯也只是礼貌笑笑。

主编打了个下班。

叶绯坚持看完了最后一点稿子,点完保存之后,才发现整层楼都黑了下来,她忙抓过了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十一点半了。

手机上并没有未接来电,叶绯下意识以为黎羡南肯定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打卡下班之后,却没想到,空荡荡的马路上,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黎羡南是真的等了很久,也没催促她,也没离开过。

他就这么站在车边,两手随意地插袋,似乎就这么在车边等着。

晚上十一点,夜风很冷,要是以前这种时候,没了地铁,是只能自己走回去,2013年的时候还没有共享单车的出现,她又舍不得打车,于是每次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第二天还要早起,也就是因为这样,宿舍的关系不太合。

而现在,黎羡南站在这,目光盈盈地看过来,叶绯无端鼻子酸涩了一下——除了薛如意,这应该是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仅存的一点温度。

“你怎么等了这么久……”叶绯走过去,低声说,“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走的。”

“答应等你的事情,走了还算什么答应,怎么着都不能让你自己这么晚回,看十一点多,地铁都停运了吧?”

黎羡南帮她拉开车门,叶绯抬起视线看他,黎羡南的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帮她护了一下。

叶绯坐进车里,跟他道了句谢。

“明天元旦,还这么加班?”

“不一定。”

“有加班费?”

叶绯摇摇头,那不都是主编说的“年轻人就该多努力工作”么。

叶绯这会还觉得加班也没什么,至少给主编留个好印象,毕竟实习期还没结束。

“实习期多久?”

“半年。”

“知道你们劳动合同多久的?”黎羡南一面开车,一面随口问了一句。

叶绯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秒,摇摇头。

“还是年轻,”黎羡南轻笑一声,也没吝啬跟她讲,“劳动法不是规定,合同期限一年以上不满三年的,试用期不能超过两个月,入职前啊,你还是查查你们公司有没有仲裁记录,瞧你这加班加的,加班费也没有,加多久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

叶绯这会还觉得是自己年轻,在社会上多吃点苦也是好的。

“也就比你早知道几年而已,”黎羡南淡笑,扬扬下巴,“车里有水,渴了自己拿。”

挺谦和的语气,听着也没什么架子。

“别仗着自己年轻觉得时间和心血不值钱,”黎羡南说了这么一句,像一个长辈,又更像一个以前素未谋面的朋友,“毕竟可是燕京大学出来的,你的青春可就这么几年。”

叶绯窘迫地笑了笑,黎羡南看了她一眼,很无意的一眼,把她的窘迫尽收眼底,而后懒笑了一下,“怕我?”

“没有……”

这么闲散的两个字,配上他有点低又藏着笑的声线,她好像开始坠进一条不归路,叶绯嗫嚅了一句,又小心地说了一句谢谢。

黎羡南还是头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女孩,趁红灯,他往外看了一眼车窗,黑漆漆的窗户反光,映着坐在副驾的叶绯,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着打扮还学生气,看着挺懂事的样子。

那天黎羡南也大概是鬼迷心窍,就问了她一句,去个地方,去不去?

叶绯也没问去哪,说好。

黎羡南带她去的地方其实是赵西政为跨年夜组的局,在和平酒店的顶层,远远看,这栋建筑金碧辉煌,璀璨的灯光映衬着泼墨的夜,酒店门口的马路上停了不少豪车,在叶绯跟他下车的时候,黎羡南停下脚步等了等她。

他没说话,站在前面,回头看着她。

很短暂地几秒,像是无声的征询。

叶绯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在她迈步跟上他的那一天开始的。

她只是很无端地相信,黎羡南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酒店里很安静,香槟色的灯光让一切都镀着一层奢靡的光,暗红色的长毯,大厅的经理见了他礼貌客气地带他去电梯,叶绯从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那天赵西政都叫他一声“南哥”,那大概也是有了答案的。

透明的观景电梯,繁华的燕京城寸寸变小,到最后只能看到下面像洒了一大把碎钻似的瑰丽。

整个顶层就几个总统套间,都被赵西政包了,雕花的木门不太隔音,里面的音乐声音很大,鼓点踩在她的心口,蒙着一层潮雾。

门口的门童拉开门。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被换成了投射灯,落下深色的暧昧的光,中间架了高台和钢管,穿紧身衣和超高跟防水台的女人跳着性感的舞。

可台下也没人看,下面几个年轻人围在桌前摇骰子,桌上摆了一圈花里胡哨的酒,也有几个年轻女孩坐在那聊天。

赵西政今天还没喝酒,叶绯以前在娱乐新闻上经常看见这人。

长相底子极好,他爸是某高端酒店集团的老板,听说这儿子来之不易,特意去美国做的试管,打小格外宠着,人出国读了几年书镀金,回来之后也没心思继承家业,搞了个游戏俱乐部做投投资,隔三差五跟不同的模特美女传个绯闻,为人也是骄纵成性,但对女人出手阔绰,前女友估计怎么着都得是两位数的个数。

“南哥,”赵西政瞧见来人,还特意站起来打招呼,往旁边一看,视线饶有兴趣地在叶绯身上扫,“这小美女哪位?”

“喝酒了?”黎羡南微微皱眉,把人又给推回去,“喝酒离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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