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州于誉山关下叩门,高大的山关之上,传来誉山关总兵的命令——

鞑靼不退,此关不开。

鞑靼轻骑赶来,溃散的百姓疯狂了,想爬上关塞的门,被守关的士卒拿着弓箭射/杀。一侧是蛮子的刀枪,一侧是大周的弓箭,数十万百姓哀嚎震天,践踏死去者数以万计。

李凌州率领溃散的五千队伍,集中起来给了鞑靼一击,强行冲破关卡进入城中,击杀逾山关总兵杨硕和副总兵,连夜将三万士兵与三十万百姓放进誉山关内。

最后,险险在鞑靼王主力到来之前,封上关卡。

至此,京城悚然。沈砚被皇帝急匆匆从凤阳召回京城,将将截住了李凌州。

沈砚两头行事,一查探李凌州下落,二将神机营与锦宁铁骑故旧招来,一一审问。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把关外十年边防毁于一旦的大溃败,起因会是这样。

十万战士埋骨荒野,大宁城炸毁,神机营损失过半,数十万关外百姓被异族俘虏,大周朝中的势力互相倾轧屠杀,宁远侯战死自裁。一切的根源,竟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在深夜当值困乏时,想吸一支淡巴枯提神。

荒唐可笑又悲凉。

“是这样……”李凌州想笑,周身却僵硬得难以动作。

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年轻的锦衣卫进来,附耳在沈砚耳畔说了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看了眼李凌州。

李凌州的心再一次被攥起来。

沈砚嗤声道:“好大的胆子。”

她将狼毫搁置在砚台上,陈墨为她收起卷书,沈砚起身,不疾不徐走向牢狱外,陈墨与贺兰拓随之跟上,将李凌州丢在牢狱中。

李凌州脑袋生疼,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过,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时间点,什么事情比审问他还紧要?方才缇骑看自己的一眼,是与自己有关吗?

京城内城,段府。

段府坐落在极热闹的坊中,门前是一条开阔的长街,正值晌午,卖糕点的、酒水的鳞次栉比,一个卖糖人的妇人正给客人做糖人,她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娘,你看那边,好热闹。”

妇人望向小孩手指的地方,这一看,她惊道,“锦衣卫来了!”

又看了两眼,脸上一喜。

几十个身着飞鱼服的年轻缇骑,从大道尽头骑马而来,为首者英姿勃勃,俊美无双,目光直直看向段府。

这一众缇骑出现,坊中喧哗之声顿起,人人都望向这行人,敬而远之,嘀咕着不知哪家要倒霉。

客人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锦衣卫这么大举动?”

妇人将最后一笔糖人勾上:“这段府的当家就是锦衣卫,还当了多年的千户,这应该是朋友找来了。莫慌,这群人一看就是北镇抚司,沈大人心善,北边的人不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客人拿了糖人,惊道:“这北边,是那位沈指挥使管的?沈大人回来了?”

“喏,那位。”妇人在段千户门口卖了三四年的糖人,对锦衣卫之人如数家珍,“最前边那位长得最俊穿红衣的,就是沈指挥使了。”

客人偷偷看了一眼:“真年轻啊。”

又暗自想,这么大阵仗,找人怕是要杀人吧,不知这段府中谁这么倒霉,怎么惹了这位上司不满。

小孩不知锦衣卫的可怕,只饶有兴趣地盯着,扯着妇人的衣袖大喊道:“娘,他们穿得真好看,长得也真好看!我也想当锦衣卫!”

此时缇骑正好在段府门前勒马,为首者目光一转,看向那小孩,唇角勾起,当真是个俊秀至极的翩翩郎君。妇人被他的目光看得脸上一红,赶紧捂住小孩的嘴,“嘘,别乱说话。”

沈砚目光一闪而逝,她翻身下马,”砰“地一脚踹开段府的门,踏了进去。

他身后的缇骑们一拥而上,来势汹汹。

这群人全进了段府,妇人才松开小孩的嘴,小声道:“你想当锦衣卫,可要记住刚才那位大人,以前的锦衣卫只有当官的才能进,他当指挥使以后,不管你出身怎么样,只看你三样东西:武力、才学和相貌。还有啊,这位大人还有一个最讨厌的东西。”

“什么?”

妇人拿指头敲孩子头,“他最讨厌对妻妾不好的人,你爹要是想去,那是没机会咯。”

沈砚刚一进段府,尖叫声穿透耳膜,满府的下人们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跑动。

在北镇抚司中,寻常缇骑有一间宅子已是难得。譬如贺兰拓这等年纪小资历浅的千户,攒到如今都还在租房子住。而段磊不同,段磊承先人光,爷爷是先帝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家中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仆人比沈砚府上的还多。

因此下人们一跑动起来,花盆翻了,如茵草地被践踏,丫鬟衣服被人踩散了,褪下肩头一点肌肤,沈砚顺手用刀身挑了下外衫,为她披上,丫鬟似乎吓傻了,紧紧地攥着衣裳,盯着沈砚一动不敢动。

沈砚径直走到花厅前,段磊急急忙忙跑来,“指挥使这是做什么?”

沈砚探究的目光落在段磊身上,段磊吞了口唾沫。

沈砚环顾一圈,闲谈道:“出这么大的事,你的夫人李小姐,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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