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妗没想到秦家人会找来,还是秦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崔嬷嬷。身后是慈安侯府的软轿,一行十余人站在巷子口,大有不让进就不走的架势。
胡宝妗不想见,转念又想到,知己知彼才是上策,看看慈安侯府究竟卖的什么药,便叫顺子开门,放人进来。
崔嬷嬷进院,瞧着一派闲情坐在院里石凳边上的胡宝妗,已梳了妇人发髻,内着一件橘色绣如意金云莲花团的诃子群,外罩浅蓝云锦大袖衫,虽是个外室,但比往日在秦家更多些端庄荣贵,是府里那两位小姐比不了的。
不由心中登时想起老夫人的话:若是大姑娘本就是秦家的人就好了。
瞧胡宝妗看过来,崔嬷嬷收回心绪,苦着脸愁眉不展,看向胡宝妗的目光暗含祈求,“大姑娘,老夫人如今一病不起,您……回去瞧瞧她吧,这两日,老夫人可没少念叨您。”
胡宝妗故作一脸惊诧,“崔嬷嬷这话从何来,什么大姑娘不大姑娘的,我早已和你们家说清楚,你们家正经小姐也早在老夫人寿宴那日回归本位了。况且,秦老夫人病了,你们也该多请大夫才是,若京中大夫不行,可叫你们家侯爷去宫里请。”
崔嬷嬷顿了一下,“大姑娘不知老夫人为何病倒?”
“不知。”胡宝妗轻微摇了摇头。“点墨,备些补药,让崔嬷嬷带回……”
“大姑娘。”崔嬷嬷见胡宝妗不接话茬,急道:“宝柔小姐缺乏教养,干下与人苟且之事,老夫人素来看中颜面,一时气火功心病倒,昏迷至今。老奴想着,从前大姑娘在府里,整日替老夫人给菩萨祈福,老夫人才得以身体康健。”
“老夫人昏迷之时,呓语出十句,有七八句都是叫着大姑娘,如今实在没法子了,所以老奴才斗胆来请姑娘回去看一看老夫人,一来解老夫人心结,二来您替老夫人求一求菩萨,兴许老夫人就好过来了。”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胡宝妗不禁笑出声来,崔嬷嬷见状颇为不解,来时,老夫人就是这么吩咐自己的,怕大姑娘不去,自己还添了老夫人时时念着她。
从前在府里,老夫人对大姑娘还算不错,到底生活了十几年,大姑娘性格软绵,听了这番话怎么也能软一软心肠,跟自己回去才是。只要回去一次,老夫人和夫人说些软乎话,摆一摆日后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让大姑娘回去。
既能让侯府福泽延绵,又能攀上八皇叔,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大姑娘怎的一幅讥笑。
“你们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胡宝妗冷笑着,让点墨去里间拿了状纸出来,白纸黑字,可是她小心软意磨着八皇叔同意的,连同庆王府那个嬷嬷也已经找来,现下就藏在这院子里。
胡宝妗将状纸拍在石桌上,“我不知秦宝婳回去有没有告知你们,我已向想大理寺递过状纸,一告慈安侯府听信九峰山妖僧,偷换胡秦两家婴孩,让我父母饱受多年失女之痛,而慈安侯府亲生的女儿却送往乡绅家抚养。二告九峰山妖僧妖言惑众,这么多些年,不知有多少人,因他一番口舌惨遭迫害。”
崔嬷嬷也是识几个大字的,状纸上几个粗黑的胡氏女胡宝妗状告……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崔嬷嬷被骇得面容失色,看看状纸,在看看胡宝妗,看了半天,“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成的话。
“点墨,送客!”胡宝妗不客气的逐人。崔嬷嬷神魂具失,被人扶着回了慈安侯府。
瞧人走了,胡宝妗自言自语,不小心将心中想的说了出来:“不知道哪个九峰山的和尚能不能抓到。”
点墨听罢,笑了一声,“夫人,王爷既然允了你,自然万无一失。”
魏澂筠的能力胡宝妗不会不信,只是那个让自己重活一生的说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命定之女,九峰山的和尚能算到,可见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若是让他逃了,岂不是凭白留了一个危险。
若在自己背后,再使一个鬼阵法,自己全家岂不是都要殃及鱼池。想了想,胡宝妗忽然道:“王爷这几日都宿在刘夫人那院?今儿也是?”
点墨看着胡宝妗的脸色,点了点头,“夫人不必忧心,王爷心里定然还是有您的。王爷只是许久不曾去刘夫人那里,贪个鲜儿罢了。”
胡宝妗看了点墨一眼,瞧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心里不住一阵好笑。自己不过是确认一下魏澂筠不会来这里,好去一趟嫂子那里,怎么点墨就能联想这么多。
不过,胡宝妗并未做多解释,让点墨把自己新制的口脂和糕点带着,自己拿出帷帽,出了门。
还有几日就要到端阳节了,街边已经开始有人叫卖五色彩丝、角黍、筒粽;还有的人家,门口已经插上艾草,以禳毒气,来回路过的夫人鬓边也有佩戴艾草的。
过节的气氛浓郁,胡宝妗不禁被感染,如今自己勉强也算是出嫁女了,景朝的习俗中,出嫁女回娘家有颇多的礼节,她虽不能一一遵从,可路过卖画的摊子,还是买了一幅钟馗捉鬼的画像。——景朝习俗,出嫁女回家要挂钟馗。
即买了钟馗,胡宝妗又比着娘家人买了五条五色彩丝、香囊,卖五色彩丝的摊主颇为爽快,瞧胡宝妗买的多,干脆又多送一条五色彩丝和香囊。
一走买买停停,到了永娘铺子里,主仆二人手中皆是东西。永娘连忙接过来,倒了茶水给两人解解渴,“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这绳子,我自己就能编,还有这香囊,我们乡下人,最多也就是头上带个艾人、屋里插些艾草熏熏味罢了。”
“我买了五条,咱们家人一人一条罢了,图个意头,还有这画……”胡宝妗展开钟馗画,“嫂子回去挂墙上,驱驱邪。”
永娘猛一拍手,“你说我这个脑子,想了好几天了,怕去你那冲撞贵人,说要寻个机会去找你呢。正好你来了……相公如今已经大好了,正在为秋闱做准备,他说考好了,要给你、给咱们家撑腰。”
说到最后,永娘声音哽咽起来,这些日子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小妹给的钱,全都给相公和婆母请大夫、买药了,好在铺子里生意还过得去,可以维持家中用度。
胡宝妗闻言惊喜万分,心里那口整日悬挂的气,终于能卸下来了。又想到自己要状告慈安侯府,哥哥上回的牢狱之灾,可不就是秦林玉使的阴招。这次又八皇叔援助,又怕九峰山妖僧再生事端,“嫂子,这几日,铺子先关几日,过段时间,我派人来接爹娘和兄嫂。”
“为何?”永娘不解。
“对峙公堂!”胡宝妗一字一句道。自己离开秦家,两家的事她本以为是心照不宣,不想慈安侯府还敢上门,让自己回去给她们续福运,为秦家一窝子熬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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