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便有过一次,丞相带着他那个小女儿来府里做客,说是那小女娃便是他谢临风未来的媳妇。
那小女孩长得倒是娇小可爱,可就是爱哭,他最讨厌听女人哭,带她出去的时候便把她扔在了外头,想着等她哭完了再接她回去。
可他刚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翩然俊雅的少年给拦下,质问他为何要留那个小女孩在原地哭泣。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那是本公子的未婚妻,本公子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关你什么事?”
谁知那少年竟眉头一皱,越过他拉起那小姑娘的手,温声哄了她许久,最后承诺要送她回府。
那少年与他擦肩而过时,看向他的眼神就如方才一般,像雪山上长年不化的寒冰,他如今想起还觉得胆战心惊。
而令他最害怕的,不是那目光,而是少年腰间挂着的玉佩,龙纹玉佩,是皇家的象征。
巧的是,这玉佩他见过,过年随父亲入宫送年货,他们父子曾面见过圣上,当时圣上手里正把玩着这枚玉佩,父亲问了一句,圣上笑着回道,这是他要送给太子的生辰之礼。
没想到他居然在那少年身上看到了这枚玉佩,当即便觉腿软,在外头绕了好久才敢回家。
谢临风颤颤巍巍地坐在栏杆旁的石凳上,面对满院风荷,心情却好不起来,刚刚那人的气质与眉眼和当年的少年实在太像,哪怕他并没有瞧见那枚玉佩,也敢笃定那人定是当朝太子。
“谢公子原来在这儿啊,真是让泠月好找。”姜泠月一身艾绿绣月季藕丝裙,手里摇着白色缂丝团扇,扭着腰冲谢临风走过来。
谢临风收起心事瞥了她一眼,心道这女子真是难缠,明知自己的妹妹与他有婚约,还巴巴地凑上来,也不嫌到时场面尴尬。
这样事事莽撞的女子,哪怕有几分姿色,他也瞧不上。
“姜小姐怎么有空过来了?丞相府是此次赏花宴的东家,姜小姐不应该在四处招呼宾客吗?”他此刻心烦气躁,语气也冷漠不善。
姜泠月一早便想好的肺腑之言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只得摇了几下团扇缓解尴尬,又生生憋出一个笑来,回道:“见谢公子这边的花儿开得娇艳,就被吸引过来了。”
谢临风当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尤其不想见到面前这女子,只得撂下句:“姜小姐喜欢这花便慢慢赏,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谢公子——”,姜泠月捏了捏手里的扇柄,叫住谢临风,故作神秘地凑近几步与他耳语,“谢公子恐怕还不知,我那个三妹妹,也就是谢公子您的未婚妻,前些日子走丢啦。”
谢临风听罢顿住了脚步,扭过头问她:“真的?”
“千真万确”,姜泠月退后两步,摇着团扇嗤笑道,“到现在也没找着呢。”
谢临风心里百转千回,他从小便听他爹说,丞相府三小姐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生场小病,平时也甚少出府,如今也不知出落成了什么模样。
日日疾病缠身,如今恐怕也是面黄肌瘦,得不了几分好颜色。
他心中如此想,表面功夫却要做足,只得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语气低落地说:“这人丢了可是大事,在下也会让府中人帮着找找。”
这话在姜泠月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她以为眼前的男子对她那个妹妹还念念不忘,一时怒上心头,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假笑着回了句“劳谢公子费心。”
谢临风听了件喜事,离开时只觉神清气爽,不过依旧没给姜泠月一个眼神就是了。
*
宋寒之与姜雪蚕离开那阁楼后去了石桥上观鱼,后来又跑到六角凉亭里喝茶小憩,姜雪蚕还笑说这六角凉亭格外像宋寒之送她的八音盒。
谈笑间,荣安县主和青青也寻到了他们。
荣安不知听了什么笑话,一直笑个不停,青青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姜雪蚕见她们笑得开心,心里好奇,也凑上去问了句:“你们在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荣安瞥了她一眼,平息了笑意,难得语气里不带锋芒:“告诉你也无妨,还不是你那个姐姐,我本来就与她冤家路窄,今天想法子避着她呢,结果刚刚还是看见她了,不过呀……”
她又掩着嘴笑了笑,继续道:“我看见她和一名男子纠缠不清,准确说,是她一直在纠缠那位公子,可那公子根本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她,而且呀,我还听到两句妹妹、未婚妻什么的,也听不大懂,索性就回来了。”
“妹妹,未婚妻?”姜雪蚕念叨着,总觉得不对劲,难道大姐姐说的是她?
她只顾寻思,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宋寒之神色一僵,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连指尖都有点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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