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江湖人要想做些事,有专门的镖局负责押镖,钱货两讫,各自安心。

专业的事就要有专业的人来做。毕竟大多数侠客做事太过随心所欲,就好似秋濯雪,他也许送到一半突然跑去救人,也未可知。

宋叔棠岂不是就这样被救回来的。

原本宋叔棠想都没有想过秋濯雪,他甚至连镖局都不信任,因此才只带了七星阁弟子出行,没想到半路上就走漏了风声,险些死在九冥候的手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秘密虽隐蔽,但如今风声既已确定走漏,宋叔棠自然也要多考虑考虑。

他虽年少,但已无兄长父亲可以依靠,这瘦弱的肩膀上拽拉的是一整个七星阁,如今七星阁总归不过是衰退,倘若失了信誉,没了人,只怕七星阁就消失在江湖上了。

早在宋叔棠醒来就想过:秋濯雪来得如此及时,黑凤凰又对他一往情深,大哥被结拜兄弟背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有没有可能是秋濯雪与九冥候等人联合起来的一场戏?自己又能否信任他?

姑且不说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极低,实际上,不管秋濯雪是真好人还是伪君子,又是否真与九冥候等人串通翻脸杀人,其实都不要紧。

他的名声足够好,好到即便当真出了什么差错,江湖人绝不会责怪宋叔棠看走眼。

七星阁不能屈服于九冥候这样的邪魔外道,却可以信任烟波客秋濯雪。

秋濯雪,是宋叔棠唯一承受得起后果的选择。

更何况,人总是要相信别人的,正如他想要相信秋濯雪一样。

“其实这个秘密倒也没有什么。”宋叔棠苦涩地笑了笑,“甚至与我没多大干系,恩公即便不答应,其实我也并不意外。”

秋濯雪虽不知宋叔棠在想些什么,但心中倒也猜得差不多,且不论那秘密是什么,如今显然风声已走漏。

宋叔棠带着这秘密上街,无异于小儿持金行于闹市,只会带来灾厄。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秋濯雪救人,自然不是为了看他去死的。

只不过他此刻满口答应,听起来简直像迫不及待要对越迷津图谋不轨一样,因此沉吟片刻,缓缓道:“宋少侠不妨先说说看吧。”

“我不知黑凤凰说了多少,便从头说起吧,恩公可还记得五年前的血劫刀?”宋叔棠脸色苍白,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当时这把刀还没有名字,更没有标记,非是任何一家铸记所铸,却成了江湖人人心惊胆战的魔刀。”

血刀出世,苍生遇劫。

秋濯雪闻言不禁为之动容,他当然还记得这桩江湖惨案:“你是说那把最早出现在沈二娘子手中的魔刀?”

沈二娘子曾是一个很出名的刀客,江湖上能排得上号的刀客本就不多,她正好排在第二,她的性情虽激烈泼辣,但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不错,正是那把令江湖为之轰动的魔刀。”宋叔棠道,“五年前我还小,只依稀记得事情发生在我二哥忌日前后,想来恩公理应比我更清楚。”

秋濯雪神情复杂,轻轻叹息道:“只怕很难忘却。沈二娘子与第一刀客徐还愁约战无风崖,本是切磋刀法,可在决战的一日前,她突然性情大变,仿佛一夜之间就着了魔,发了疯,先是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跟孩子,再血洗狂刀堂,逼出徐还愁,砍下了他的头颅。”

随后沈二娘子也力竭战死,自然就再没有人知道这把刀的来历,更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后来血劫刀被狂刀堂的幸存弟子带走,随后那名弟子却突然惨死家中,血劫刀不知所踪,等再出现的时候,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天伦梦碎,一派消无。”秋濯雪默然片刻,“无数人的性命,却只为一把刀添光增色,轰动武林。”

宋叔棠轻轻道:“最开始,血劫刀无非是一把神兵利器,只可惜无数人都想得到它,死的人越多,人的贪欲渐渐为它染上更多梦幻而可怕的色彩。到了最后,甚至说血劫刀是一把有灵的不祥之兵,在寻觅自己的主人,无能者得之,便会日渐癫狂,最后会彻底失去神智,任由血劫刀操控。”

“人人都想要锋利无匹的宝刃,却忘了,人心也许比兵刃更锋利。”秋濯雪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似乎是万剑山庄的掌门人出面,联合五大门派与三大铸记,销毁了血劫刀?”

宋叔棠点点头:“恩公好记性,不过却没这样简单,当年……我们并没能融了这刀。”

“噢?”

“那刀的铸造之法颇为奇特,而且掺有大量的天外陨铁,通身血红,犹如人之血脉。”宋叔棠皱眉道,“家父将其置入火中,三日三夜未化,其他两家铸记也奈何不得它,最终无可奈何之下,万剑山庄便只好将血劫刀抛入南海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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