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夏末,热得没有一丝风,树枝低垂,蝉鸣四起,焦灼空气炙烤着大地,更像个火炉。
八月底,全国各个大学已经开始接收新生,压抑的高中生活终于结束,出笼的鸟儿开始撒欢。
但也有的大学,进去和坐牢差不多,比如航空医学院,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如果你现在问殷邵柔,她也一定会说:“国内顶级的医学院,同时也是地狱式魔鬼大学,千万不!要!来!”
但两个月之前,她可不是这幅模样。
那天晴空万里,暖光盈盈,邵柔打个哈欠从软绵绵的床上起来,听到楼下保姆李阿姨和崔婆婆在打扫房间。两人动作轻柔,说话也是低低地,在问早饭准备好没有,生怕吵到大小姐的美梦。
她下床,露出小腿到膝盖一截纤细玲珑,樱草黄睡裙轻飘飘滑下,顺着腿的曲线,柔柔地吻着瓷白肌肤。
女孩很白,但不瘦,曲线窈窕,娇憨柔美,睫毛浓密地翘起,眼尾微微下垂,在黑长直的乌发下显出小狗般楚楚可怜。
殷邵柔出身富裕,父亲是安城最大的地产商,本人又美又聪明,家人对她的人生规划是学艺术或者文学,总之都是听上去很闲很美的专业,她又不需要赚钱。
但殷邵柔有别的想法,几天前她看到航空医学院的宣传片,一片蓝色海洋占满屏幕,眼前的人各个凌然伟岸,英姿飒爽,那身天蓝色制服与金色飞行标志交映成辉,腾地就落在心尖,实在是太帅了!
她要去……航空医学院,总是听话的女孩,偶尔的叛逆能惊天动地,谁也猜不到乖乖女会擅自改高考志愿。
航空医学院是提前录取,她有预感通知书这几天会到。
人生第一次自己做主,兴奋里还带有一丝害怕,不过也就那么点,风吹吹便散了。毕竟她从小在宠爱里长大,殷总再凶悍,那也是对别人,还能吃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嘛。
所以小懒虫殷邵柔才会在假日的一大早爬起来,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发呆,安城的夏天非常美,百花盛开,蝴蝶翩翩,可她家只有草没有花,因为老爸对花粉过敏。
她很遗憾地叹口气,突然想航医院的校园一定很美吧,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花。
殷邵柔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此前一直被家庭保护得很好,虽然成年但依旧好天真。两个月后,当她排除众异,顶着老爸的狂怒,提着箱子与司机一起走进航医院大门时,深刻体会到这种天真的致命打击。
航医院矗立在安城郊外,一眼就能望见里面成排的教学大楼威严耸立,门口有身穿天蓝制服的警卫站岗,胸口飞翔着金色标志。
她心潮澎湃,与那位英俊的警卫四目相对后,对方潇洒地敬了个礼,信步走来。
邵柔,竟然有点紧张。
警卫脸上挂着清朗的笑容,缓缓伸出手,她赶紧也伸过来,心想自己可是礼貌谦虚的好同学,只见对方把手一挥,公事公办地:“不好意思,只允许学员进去,其余人员请在门口等候。”
她愣了愣,悬在半空的手嗖地收回,尴尬无比,生平第一次遭遇社交滑铁卢。
然而噩梦只是刚刚开始,当她一个人拖个大皮箱,穿过古朴如六七十年代恐怖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幽深走廊,推开颤悠悠宿舍大门,眼前是赫然相连的十五张大床,全是厚厚的草垫子,陈旧木架子上的漆都落下一半。
重点是环顾四周后,发现没有单独卫生间!
她的手腕酸疼,顷刻间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不敢相信全国顶级院校的条件居然如此简陋,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一位短发学姐,依然穿着漂亮的制服,笑嘻嘻地拍着靠窗户的上铺说:“这是你的床,快收拾一下。”
她哦了声,赶紧打开行李,虽然邵柔从小有人伺候,但她并不娇纵,对自己的生活能力很有信心。
然而她还是高兴得太早!
欧乐A的电动牙刷,手工定制的柔软毛巾,缎子质地的睡裙,床单,枕套一件件往外掏,对面的女生皱了下眉头。
黑巧克力,夹心海苔,玫瑰花茶……终于在邵柔拿出芝士饼干,并热情地要和她分享时,女生清清嗓子,略带不自在地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这怎么可以,殷邵柔最怕别人把她当做娇滴滴大小姐,航空医学院可是自己人生的全新开始,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用,学姐,我可以的。”
女生为难地叹口气,指着不远处的脸盆架说:“殷邵柔学员,你所带的东西三分之二都不符合规定,我只是想帮你分类清理一下。”
不符合规定?自己也没带违禁品啊,她满脑子问号。
学姐又指指被无情忽略的脸盆架,邵柔扭过头 :震惊!
三排木质脸盆架整齐罗列,白瓷盆一个个地摆好,同色牙刷插在碧绿瓷杯里,都是以前和老妈看忆苦思甜年代剧,才瞧见过的东西。
然而更可怕的是那些牙刷和杯子,完全站在一条直线上,整齐划一就像是复制粘贴。她这才注意到就连宿舍正中间的大桌子,也是干净到纤尘不染,十五个水杯相互挨着,被放在中心的位置,从侧面看就像是一个杯子。
学姐瞧着小女生的目瞪口呆,笑了笑,心想这回可来了个娇娇女,以后有她受得,蹲下帮邵柔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好,最后拿起内衣包说:“学院的所有东西都是统一配置,除了这个,其余的都要放到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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