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没有着急离去,他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门口站了一会,一直等到二楼的老虎窗透出了灯光,他才转了身。
重走来时路,路过一扇窗,他正巧看到个腰身肥硕的大爷在艰难地爬几乎垂直的木楼梯。
这一片的房子在同一个年代落成,内部结构大体相同。她住在这样的地方,之前还在找兼职,至此,他才算看明白她并不轻松的生活。她的身上分明有两个影子,一个固执,一个脆弱,仿佛是拼合了他和梁畦两个人的灵魂。
想起梁畦,梁川感到世界翻转过去。
那年,他为了救梁畦,跳入深海,留下了恐惧的记忆。惊恐来袭时,他仿佛能听到海豚的鸣啸,眼前发黑,强烈的濒死感。心脏会没有规律地乱蹦,疼得无法喘气,仿佛被一柄利剑贯穿,他撑不住地跪在地上。清醒着熬过惊恐,就像是活人成了鬼神的玩物,五脏六腑都被搓起来玩弄,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落在地上。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一点点找回身体的知觉,却支撑不住地躺了下去。爬起来后,他在黑暗里像孤魂野鬼般移动,身上浅米色的大衣后背斑斑驳驳。
好不容易钻入车内,梁川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迷离的眼睛,窘迫又无助,他缓缓脱下外衣,靠在椅背上喘气。
又缓了一会,他给白珊卓打去了视频电话。
大洋彼岸正值清晨,白珊卓头戴灰白色的运动发带,手里拿着一条运动毛巾。她比梁川大三岁,但运动让她维持着很好的面孔和仪态,她脂粉未施,这个年纪的都市精英敢以全素颜示人,绝不是一般的自信。
白珊卓是个心理医生。从前,她和梁川之间的咨询对话差不多一周一次,一年前,频率下降到一个月一次,半年前开始两三个月才聊一次,再这么下去,白珊卓觉得她和梁川的医患关系可能就要解绑了。
不过,现在她不再那样想了。
“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
“比之前还要严重。又回到了原点。”
“惊恐发作只是表象,深层次的问题不解决,一旦有诱因,就会发作。”白珊卓关心地问,“你还好吧?建议你现在回家,泡个澡,先让身体放松下来。”
梁川陷入回忆,满脑子都是梁畦的声音,他看起来很痛苦,像自言自语又像倾诉,他说:“她一直都在向我求救,整整三个月,她每天都在求我带她回国。可是我连一个幻想都不肯给她,我每天都在刺激她,每天都把她往外推出去一点。她就是被我推下去的。”
“梁川,”虽然这能算是正式的咨询,但白珊卓还是尽力保持着专业,她引导着梁川,问,“或许你可以和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上次原定的咨询被你推迟了,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梁川调整着呼吸,尽力跟上白珊卓的节奏,他强迫自己开始数数,情绪渐渐平复,他回答:“快三个月了吧……”
“知道我为什么都没有主动联络你吗?”白珊卓露出笑脸,“我打算回国了,可能再有一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在海州碰面。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在工作室见面。”
“为什么?你在美国不是一直很顺利吗?”
“飘摇的星星都要重归祖国怀抱,你自己不也回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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