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分的吻,像是在描摹什么易碎的珍品,多了珍爱的意味。

虞灵犀没有动。

那一句低沉的“宝贝”,使得她呼吸闷在胸腔中,胀得发疼。

前世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人对她吐露过半句蜜语,孤身一人活,孤身一人死。

这辈子家人俱在,亲友健全。有人豁出性命地爱护她,可她依然如此难受。

这一天里,虞灵犀有好几次想问宁殷:“你有没有想过,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

她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她知晓宁殷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他把自己的命排在最末,认定的东西宁可死也不松手……

哪怕,他明知只要虞家顺应皇帝的指婚、只要离虞灵犀远远的,就能省去许多许多的麻烦。

察觉到她的走神,宁殷将手从水中抬出,微微张了张臂膀:“过来。”

比起言语,他总是行动更多些。

虞灵犀依言坐在榻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拉下宁殷的手臂,将他割破的手掌包扎起来。

纱罩中的烛火安静地跳跃着,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去提方才发生的事。

“天色已晚,可这床还未暖过。”

许久,宁殷悠然暗示道。

虞灵犀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身后那张能容纳二三人的宽榻,而后又望了回来。

她压住鼻根的酸涩,轻声道:“沐浴的时候,伤口记得别沾水。”

宁殷扎着素白帕子的手搁在膝上,倾身凑近些:“我记性不太好,除非,宝贝宠婢亲自服侍监管。”

虞灵犀眸光盈盈地小瞪了他一眼,到底踢了绣鞋,只穿着素白的罗袜缩上榻,背对着宁殷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

她怕宁殷瞧见她眼底快要决堤的情绪。

八月的夜晚尚且残留着暑热,纳凉的玉簟还未撤下,哪里需要人暖榻?

不过是哄骗她入眠的借口。

虞灵犀有心纵容,没有戳破宁殷的这点小心计,乖巧而缓慢地合上了眼睫。

宁殷守着她的睡颜,在床沿坐了很久。

宝贝岁岁胆子小,不该让脏血污了她的眼。

宁殷漫不经意点着食指,垂眸爱怜地想。

直至她的呼吸渐渐绵长,宁殷方倾身,撩开床头的挂画轻轻一按。

随着机括转动的微响,墙面旋转而开,露出了里头一间事先准备好的,极小的密室。

床榻温柔地藏进密室中,继而墙面合拢,完好如初。

宁殷拖了条椅子坐下,黑冷的眸子望向夜色融融的窗外,等待什么似的,悠闲地给自己沏了壶茶。

……

疾驰的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座破庙前,那里已有人在接应。

折戟撩开车帘,里头的两名汉子赤着上身抱拳,胸前缠着止血的绷带。

折戟将两个包袱分别丢给他们,低沉道:“里头有你们的新身份和腰牌,路引也在,小心行事。”

两人道了声“喏”,麻利换好京师屯所的戎服,先后下了马车,混入接应的人群中。

折戟目送几人离去,方解下马缰绳,取出车中备好的酒坛,将酒水泼在马车上,点燃火引。

火舌窜起,折戟将燃烧的马车推入阎王山脚的深沟中,灭了踪迹。

他牵着马匹站在夤夜的黑蓝雾气中,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高大沉默。

长夜将尽,但腥风血雨并不会就此停息,一切才刚开始。

……

虞灵犀太过担心宁殷的处境,睡得极浅。

是以宁殷刚启动机关将她藏入密室,她便醒了。

她伪装得很好,没有让宁殷察觉。直至密室的墙再一次合拢,四周悄寂,她才敢于晦昧的昏光中睁眼。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她克服对密室的恐惧,强迫自己不要睡去。

而后一声极轻的嗡声打破了静谧,似乎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密室与雅间相连的那面墙上。

虞灵犀竖起耳朵,很快听到了打斗声。

她悄然坐起身来,望向墙壁的方向,那阵极轻的噼里啪啦声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宁殷在做什么?

他在独自面对些什么啊!

最初的慌乱过后,虞灵犀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有人要剪断宁殷的羽翼,拔去他的爪牙,光是逼他杀两个心腹是不够的。那些人定然会回来,试探宁殷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幕僚党羽庇护。

而试探的的最好方式,便是出其不意的刺杀。

宁殷只能隐忍,一直忍,直到对方彻底打消疑虑……

黑暗中的无助与心疼如潮水般涌来,虞灵犀的指尖发冷,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的声响停了,然而密室的墙没有再次打开。

外面一阵令人悚然的死寂。

虞灵犀又坐了会儿,实在担心得紧,便赤着脚轻轻下榻,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摸到了最边上书架后两个透风的小孔。

她将脸贴在墙上,顺着小孔朝外看,只见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凌乱地插着几支羽箭。

宁殷背上洇出一大片猩红色,那鲜血不断扩散的中心,冒出一点森寒的刀尖。

一把薄如秋水的匕首从前而后贯穿了他的左肩,再往下一寸便到了心肺的位置。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