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和尚分出一半语录递了过去,“看看也好,小郎君好像有意让施主出家。”

“什么?”林宪杰连忙把那沓语录塞回传世和尚手里,“林家三代单传,法师万万不能绝人香火。”

“施主多虑了,小郎君有意,也得施主心甘情愿。”传世和尚恍恍惚惚的感叹,“世事难料啊,说不定哪天施主突然看破红尘,哭着喊着要侍奉我佛。”

林宪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边回谷仓换衣边琢磨:难不成……走捷径还得卖身?这是刘纬撮合他和王媛失败而做的警告?要不要委屈求全?

林宪杰的纠结无果,这一天特别忙碌。

刘纬决定返回夷陵城,仓促之下,人人焦头烂额。

传世和尚则留在石磨村参悟法相宗未来:如何改变,如何让十方丛林信服,如何保证传承的生命力。

刘纬还特意拜托李耆长,传世和尚自力更生外,亦会肩负起刘家祖坟所在的田地打理,严禁村民施舍。

传世和尚对此并无任何抗拒,有的只是手足无措。

如今的十方丛林风声鹤唳,没有度牒,绝对走不出夷陵地界。

而且刘纬行事毫不拖泥带水,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还口口声声说刘家贫苦、父母丧事过简,希望传世和尚想不开的时候,去坟前诵经超度。

石磨村的安详,因为传世和尚到来戛然而止,就算没有刘纬嘱咐,乡邻也不怎么搭理。

虽是丰收季,明年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家家余粮备来年,养不起闲人。

刘家再次鸡犬不闻,能动的全都去了夷陵,倒是留有腊肉若干,米粮也不缺。

传世和尚从未这么彷徨过,五岁就带发修行的他,根本不懂如何耕种,如何生活,看和做完全是两码事,最终挑了件自己最擅长的,头三天均在刘家三座祖坟前诵经。

后在李耆长的指导下,跟着田间村民种豆、栽菘(白菜),日子总算慢慢安定下来。

寒露去,霜降至。

转眼间,又是两月过去。

刘纬已经忘了还有传世和尚这么一号人,石康孙又自东京传来消息,轰轰烈烈的王钦若制举弊案,终于有了结果。

御史中丞赵昌言责授安远行军司马,知杂御史范正辞责授滁州团练副使,殿中丞高鼎责授蕲州别驾,主簿王化削责授黄州参军,直史馆洪湛削籍、流儋州。

主宾易位,由不知从哪拎出来的洪湛担责。

表面上看来,吕蒙正、李沆没有为难赵恒的意思,皇权大获全胜,王钦若稳稳当当的进入政事堂。

其实,赵恒有苦难言。

宋制,宰执不理言谏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御史中臣赵昌言是赵恒钳制宰执的一把刀,但为了维护自己权威,他选择舍弃,转而把王钦若这把剑插进政事堂。

吕蒙正、李沆输了吗?

并没有!

宰执虽然不理谏事,他们却不动声色的把御史中丞人选摆在赵恒面前。

宋太初与杨怀忠之争终于有了结果,前宰臣张齐贤、现任宰臣吕蒙正、李沆均以“蜀地初安、民心思定”为由,请调宋太初回京。

三人出发点不尽相同,但不出地域观念范畴。

宋太初资历够老,持重、谨慎,绝不会逮着谁咬谁。若是早两个月履京,肯定会与御史中丞一职失之交臂。

赵恒很清楚宋太初身体欠佳,且一年之间辗转三地任职,这样的老黄牛要是被人比下去,后人会作何想?

他想着,先凑合一年半载,等宋太初有了好去处,再换人不迟。

石康孙的来信用词很模糊,不是坊间,就是听闻,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宋太初回京暂领御史中丞事、掌御史台。

又是人情债,刘纬如是想。

石康孙没胆子写这样的信,除非是无官一身轻的石保兴首肯。

刘纬在给宋太初的信里,以一句“为天子张目”将权御史中丞一事轻轻带过,满篇都是孺慕之情、精雕之词,感人泪下。

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宋太初返京时,弃汉中改走夷陵。

即便这样,刘纬仍怕砝码不够,以新作“三字经”斧正为由,硬生生的把宋太初请到夷陵。

师徒之间的关系早已密不可分,但有些话并不适合书面交流。

刘纬第一次主动尝试改变历史进程,再怎么惊世骇俗,都要为时运不济的宋太初、为自己搏一个全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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