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周身踱了几步,忽而抽出了鲛麟鞭,啪的一下鞭在了沈阙脚边,激起了几颗碎裂的地板屑。
夭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学着姜岁岁恶狠狠的凶残模样,道:“我这个人,平生最喜欺负弱小。你看你如今这副模样,啧啧啧,真是可怜,要是再受我几下鲛麟鞭,会不会更惨不忍睹?”
这恶毒的语气、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夭夭觉得,自己真是将姜岁岁刻画的入骨三分!
她心知,人在巨大的疼痛面前,往往是最脆弱的,这时候再吓他一吓,指不定就把他吓哭了!
这样能得到神明眼泪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可是少年只微微扬起脸,神色依旧浅淡,黑漆漆的眼里似乎有漩涡般的星辰,但夭夭偏偏在这平静神色下,看到了厌恶的轻蔑。
明明现在的他只是个卑弱的少年,可这一瞬,倒像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用深渊般沉静的眼,看一堆毫不在意的垃圾。
夭夭这会是真的有些生气,扬起长鞭便要真的抽他。
可那鞭子还未落下,咔嚓咔嚓的断骨之声便接连传来,沈阙小臂上像是有把无形的大锤,一下下的击打,那截骨头便又一寸寸碎了去。
少年下颔线绷的紧紧的,一丝声息也无,只有微颤的肩跟惨白的面色,出卖了他的疼痛。
夭夭看着这样的少年,忽而想起了树妖婆婆的教诲。
树妖婆婆曾说过,往后她可是要做一只正道之妖的,万不可欺凌弱小。如今的沈阙,毕竟不是真的余渊帝君,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只是个受尽欺凌的普通凡人,如今她这样做,未免有些趁人之危、欺凌弱小之嫌。
夭夭心里矛盾,手里的长鞭便没了准头,堪堪擦着沈阙的臂,啪的一声落在了廊下的寻杖上。
少年瞧着那截落空的长鞭,微微露出一点迷茫神色,看夭夭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夭夭对着他冷哼了一声,依旧不忘放狠话:“看见我的厉害了吧,小檀郎!”
“小檀郎”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虽然气势汹汹,却也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绵软意味。
这檀郎本就是对情郎的称呼,被她这样一叫,竟多了几分打情骂俏的滋味。
沈阙一直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丝裂痕,抬起长睫,古怪的打量了夭夭几眼。
夭夭以为他这是被羞辱后的不忿,挺了挺小胸脯,露出了得意狡黠的笑。
怎么样,被她骂的气死了吧?!
她记得她做妖的时候,有一回去人间,看见一个美貌少妇当街骂一位男子:“我的檀郎,真真狼心狗肺、不知廉耻。”
原来人间骂一个人狼心狗肺、不知廉耻,便要唤他檀郎。她在玉川好几百年,也没学会过几句骂人的话,当下便记在了心里,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正得意,忽而又是一声咔嚓声,沈阙右臂上的碎骨似乎正不断往上蔓延,不多时,连他上臂的骨头也都碎成了渣渣。
夭夭看的心惊胆战,不明白沈阙因何会如此,瞧着应不是被妖物所伤。
她心里正琢磨,就见面色惨白的沈阙,忽而侧肩往倚靠的廊柱上狠狠撞了下,那一下用足了力气,又狠又快,咔嚓一声,便撞断了自己的肩胛骨。
他整个肩膀都无力垂了下来,锋利的断骨甚至割破了血管、刺破皮肤露了出来。可也正是如此,似乎暂时阻止了碎骨蔓延的速度。
夭夭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断骨外露、鲜血淋漓的少年人,下意识便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嘶,看着都疼啊。
真是......真是够狠啊!三界正道的担当-余渊帝君,来了人间,居然是个小变态!
这当口,天色忽而暗了下来,最后一抹夕阳也隐了去,露出荒芜的黑暗来。
夭夭吃了一惊,站在凄清的月色下,听见沈阙如玉石撞击的清朗声音:“姜娘子,你我现在被困在妖物的子午结界中,若是子时出不去,这结界便会崩塌,将你我埋葬在此处。”
他说着,忽而用左手掷出了羊脂剑,剑气莹润的光一瞬间铺天盖地,那柄剑破空而来,似乎给这虚幻的空间撕开了一条口子。
夭夭在这圣洁的光里,瞬间看清了方位。
八门、九星、三奇六仪,原来这是个立判生死的奇门遁甲局。
休,伤,杜,景,死,惊,开,她看见了七门,可独独没有生门。
眼前的白光晃动起来,天地间光华涌动,夭夭闭上眼,八门、九星的排局在她身侧浮动,她定下心来,用残破的魂一点点感知方位,可是还是不行,寻不到,真的寻不到生门。
剑光之外的天色又暗了几分,残月正一点点爬升,连结界都晃动了几下,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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