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从山里回来时,大家在路上相遇,勘察到的情况只字不提,却对今日的晌饭赞不绝口。
“今日这饼真不错,好歹是不费牙。”
“还香着呢,喷香喷香的,冷的也香。”
“听说又是寻姑娘的巧思,似是做着还挺麻烦,天不亮就起来磨粉了。”
“寻姑娘真是......”有人想总结着夸一句,没总结出来,便开始条分缕析地说道:“模样好、性子好,厨艺也好。我娘肯定喜欢。”
“拉倒吧,直接说你自己喜欢不就结了。”
林勰行在后面儿,把前头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随后便起了心思。
谢三年纪不小,连荤都未曾开过,实在可怜,陛下赏的那俩人不进他眼,可巧这不就送了个现成的来?
正如旁人所说,寻姑娘模样好、性子好,虽说是出身差了些,做个妾总还是可以的。
谋事在人,他林子修就爱干这说媒拉纤的积德活计——
“鸣苍,你看寻姑娘怎么样?”
谢沣掀眼皮看他,林二爷万花丛中流连往返,总觉得男儿未曾见过温柔乡那便是一生白活,对于他开口的催婚之事见怪不怪。
说“边关未定何以家为”太假,说“毕竟恩情总是空”又太虚,可事实确实是,如他这般脑袋别裤腰带上讨日子的人,本就不该平白耽误旁人。
念及此,他摸了摸额际的疤,冷声冷气:“收收你的心思。”
——
七月十五日,天大雾,山岚尤甚。
周婆夫妇,寻月棠和阿双在天光熹微时就挎着篮子出了门,分行两路,一路去祖坟祭祖,一路寻地方烧纸钱。
将士们今日未上山,却也不得闲。
朝食过后不久,林勰就抓着只鸽子入了门,扔了个竹筒到谢沣案头,“安乐侯死了。”
谢沣在生母逝后便过到舅父名下,入了谢氏族谱;但这安乐侯陆远道,才是他父亲。
许是早有预料,谢沣面色未变,抬头问:“太子动的手?”
林勰点头,“说起来,安乐侯这出实在让人看不懂,太子看得上自家的女儿,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他怎么还死活拦着?纵有婚约又何妨,退了不就是了......”
谢沣展开密信,“陆见瑶呢?”
陆见瑶是安乐侯嫡女,谢沣同父异母的妹妹,当朝太子爷的白月光,寻月棠一门被灭、其身被掳的究因。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太子派人接走了,可传出来的消息是跌入山崖,尸骨无存,”林勰扬手把鸽子给放了,倚在案上接着说,“也不奇怪,毕竟一时间哪儿去找长得像陆见瑶的人,那替死鬼不是都被谢大善人救这儿来了么?”
“好好说话,”谢沣面色不虞。
“我口气好着呢,刚还在夸你,”林勰吊儿郎当惯了,才不怵他。
谢沣白他一眼,吹了火折子把密信焚了,又提笔回了一封塞竹筒里,交给林勰,“让先生稳住。”
林勰接过来攥手心里,“知道了。”
“子修,”谢沣往后倚在官帽椅背上,唤了林勰一声。
“怎么?”林勰回过身子看他。
“宫里,要变天了。”
安乐侯触怒天颜,但赐死太过痛快,绝非圣意。
谢沣此前也打听到,太子本是打算七月十五日动手将陆见瑶换出,如今提前一日下手,还将陆远道一起解决了,若圣上安好,他决计不敢贸然为之。
林勰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便敛了神色,凝眸问:“鸣苍,你想怎么做?”
他从穿开裆裤起就跟谢沣混在一起,小时候谢沣就是他们一群人的头儿,现在还是,他惯爱美妾金玉、豪宅良田的人,都能陪着在鸟不拉屎的凉州住下了。
哪怕现下谢鸣苍说要反,那他林子修也是第一个举旗的人。
谢沣心里清楚得很,太子若把持朝政,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谢氏一门。
未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阿双急切的求救声:“军爷,不好了,有歹人将寻姑娘掳走了......”
屋内二人开门,便见阿双瘫坐在地,气喘不匀,喊着:“救命,军爷救命。”
这时节掳人,想也知道是当时抓了寻月棠那伙。
若是普通山匪,谢沣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可这几人是太子的人,东宫多能士,谢沣也不敢托大。
未作长久思索,谢沣让阿双起来带路,问了大概位置后回头对林勰吩咐:“子修,你带人接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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