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郭上春晚前,曾经有过一段创造高峰期。

《托妻献子、《西征梦、《我要穿越都是那时候创作的段子,这些段子也确实好笑,可以称得上是经典。

后来成了角儿了,整天念叨“穷长奸计,富长良心”,坐在评委席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段子也是越来越无聊,那点子幽默感估计都让藏秘排油给排出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要穿越这个作品质量确实不错,在相声界算是难得的创新之作了。

最重要的是,它足够干净。

既没有屎尿屁和伦理哏,也没有讽刺社会,纯粹是借着“穿越”这个概念,讲几个笑话逗大伙玩儿,拿来上春晚再合适不过了。

贾琳看着江瑜,眼中异彩连连。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才华,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有才华。

随口唠唠闲嗑,就能唠出这种经典的段子来。

“你干嘛?”

江瑜发现贾琳伸手来摸自己脑袋。

贾琳在脑门上摸了一把,收回手,一脸的佩服:“我就想看看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多奇思妙想呢。”

换了她,八辈子也写不出这种段子来啊。

江瑜心说,你要是重生一次,你也能行,有才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小黑胖子啊。

不过此时的老郭估计还在四处走穴,养活那帮子徒弟呢,《我要穿越这个段子大概率还没创作出来。

江瑜也就大言不惭地笑纳了那份荣耀。

“这个艺术啊,来源于生活,你得多看多想,才能有灵感。”

贾琳笑道:“按我这个体格子,估计只能多吃多睡。”

“哈哈哈,难得你有这个自知之明。”

“讨厌,”贾琳娇羞地拍了他一下,随后又正色道:“那你说,咱就是围绕这个主题,不停地穿越成那些倒霉鬼呗?”

她听江瑜讲完那两个小段子,基本就摸清了这个包袱的套路。

大致就是“她”幻想穿越到古代,去实现自己的愿望,结果愿望倒是达成了,“她”人也没了。

如此形成一个反差,笑点便来了。

江瑜点头道:“对,不过有两点要注意,第一就是穿越的对象必须是名人,观众必须耳熟能详,至少得是潘金莲、杨玉环这个级别的。”

“再一个,我建议你最好挖掘一下自身的特点,然后针对性地去写段子。”

“特点?”贾琳道:“我特别胖算吗?”

“算,当然算,”江瑜笑道:“除了胖,你还穷,没有对象,这些都是特点……”

江瑜躲过她的普通攻击,继续道:“如果你能把这些特点融入到作品里去,那么就成了你的人设。”

有了人设,后面的段子也就好写了。

比如贾琳长得丑,所以想变成美女,结果穿越成了潘金莲。

再比如贾琳胖啊,所以想回到一个以胖为美的时代,也就是唐朝,结果穿越成了杨玉环,刚穿过去就到了马嵬坡。

再再比如,贾琳没对象,便想嫁给一个有才华,长得帅的男人,别说,穿越以后愿望还真实现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老公姓陈,名世美。

俩人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讨论,很快就把要穿越的人物给确定了下来,这个相声的基本脉络也就随之确定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通过排练,去打磨笑点,这些贾琳自己就能搞定,基本也就不用江瑜再操心了。

“江瑜,你不去说相声,那真是屈才了。”

贾琳干掉大半个西瓜,撑得不行,摸着肚子躺在椅子上,伸手给江瑜竖了个大拇指。

江瑜也有点撑,站起身道:“我要说相声,那才真是屈才了呢。”

“也对,拍电影肯定比说相声赚钱,”贾琳一面高兴,一面又有些感慨。

当年她处于低谷的时候,江瑜写了个相亲的段子,拯救她于水火。

如今她陷入瓶颈期,和江瑜聊了一会儿天,便又有了一个绝佳的创意。

说江瑜是她的贵人,一点都不为过。

可是,她也不能总靠江瑜吧?

“老弟,你教教姐呗,你平时都是怎么创作的,有什么经验分享一下呗?”

贾琳虚心求教道。

江瑜回头笑道,“我的创作经验总结起来其实就两个字,想知道吗?”

“想啊。”

“哎呀,我这屋子太乱了,地板上都是灰,也没人给打扫一下……”江瑜装模作样地苦恼道。

贾琳二话不说,起身抄起拖把,“你放心,今天你姐豁出去了,有什么要干的活,你尽管吩咐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江瑜笑道:“你帮我把地拖了,饭做了,衣服床单洗了,还有我家玻璃窗也脏了,得擦一下,还有就是……”

“咳,”贾琳咳嗽了一下,“我提醒你一下,做人不能太过分。”

江瑜哈哈一下,见好就收,道:“行,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我就将我的独家创作秘诀传授给你,简单来说,就两个字,一个是抄,一个是嘲。”

“抄?抄袭啊?”

“怎么是抄袭呢,是借鉴!”

江瑜纠正道:“国内的喜剧产业其实刚处于起步阶段,像日韩、欧美比咱们发达多了,他们的许多节目我们都可以借鉴回来。”

贾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后来的那些个小品,基本都是从棒子国“抄”回来的。

江瑜这算是提前泄露天机了。

“再说嘲,也就是讽刺,这个要高级一点。”

江瑜道:“其实并搞笑不难,无非就是找一个小人物,让他倒霉,观众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开心地哈哈一乐。”

“但是呢,这个小人物的选择非常关键。”

比如说孔乙己吧。

孔乙己这个人物为毛经典呢?

试想,一个小镇做题家,好容易通过高考,上了大学,学了点无用的知识,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一事无成。

他读了点书,自认知识分子,看不起那些底层的劳动人民,可又无法摆脱底层的生活。

十二年苦读,换来的一纸大学文凭——那身脱不掉的长衫,成了他最后的尊严。

可即使穿着长衫,他也只能站着喝酒。

既不甘心向下融入底层,又无法向上突破阶层,最后只能在孩子面前找找存在感。

“你知道泰勒级数的四种展开方法吗?”

小伙计努着嘴走了,心说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吗?

何况我们掌柜的记账,也从来不用微积分。

孔乙己叹息着,很是惋惜的样子,耳边传来大伙无情的嘲笑声:“孔乙己,你怎么连个编制都捞不到呢?”

屋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滑稽吗?

滑稽。

人人都笑孔乙己,最后人人都成了孔乙己。

所以孔乙己成了最高明、最经典的喜剧角色。

迅哥儿的功底由此也可见一斑。

老郭早期的《西征梦、《我是黑社会,其实还有点孔乙己的味道,都是社会底层小人物苦苦挣扎的故事。

后来成名了,脱离了底层的环境,就再也创作不出那样鲜活的人物了。

这个“嘲”,嘲的是大众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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