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的御车,是陈国王宫专用来搜罗美人的车驾。
而卫国多美人,紧邻着陈国,楚又是国中大姓,这个答案,无可挑剔。
“楚言?”
隋衡念了遍这个名字,笑吟吟道:“楚楚可怜的,倒是很适合你。”
“那孤以后就叫你阿言,好不好?”
江蕴神色微复杂看着他,唇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只道:“……随你。”
“那你父母家人?”
“沿途摔坏脑子,不记得了。”
“……”
真是够敷衍的。
但也不奇怪。
这个年头,能鬻儿卖女,把亲生骨肉送给一个老色鬼糟蹋的,能是什么良善父母。
隋衡挑眉:“那孤可得把你看紧了,省得你哪天再摔坏脑子,连孤也不记得了。”
“……”
转眼到了后日,崖底果然罕见的起了强劲东风。
两人来到风口处,一道位于两座山体间,纵深狭长的裂缝间。这是江蕴花费数日时间,测算出的整个崖底风力最大的地方,谷底的风,几乎都由此吹入。
江蕴还在拿着笔和羊皮卷,推算最佳制高点。
他一身青衫站在嶙峋山石间,玉带飘扬,袍袖随风鼓动,当真如一朵青色莲花嵌在幽暗的崖壁上一般。
隋衡抱臂立在下面,看得痴迷,嘴角轻扬。
又一道劲风吹过。
江蕴手没握稳,笔掉落下去。正要俯身去捡,旁侧已伸来一只手,抢先一步将坠在石缝间的玉豪拾捡起来,递回他手心。
江蕴侧眸,看向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隋衡。
隋衡摸摸鼻子,扫了眼那密密麻麻记录了各种风向风力数据的羊皮卷:“算出来了么?”
“差不多了。”
等回到地面,江蕴看见地上只放着一只巨大的木鸢,脚步顿了下,再度看向隋衡。
“不是说好做两个?”
隋衡笑吟吟答:“放心,孤的技术,别说承载两人,就是再加两个,也不会坠落。”
“再说,你身娇体贵的,孤也怕你半道抓不紧,被风吹跑了。”
此人还是疑心未消,怕他独自逃走。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从这崖底逃出去,等到了上面,再见机行事不迟。
江蕴看破不说破,合上羊皮卷,继续坐到一边山石上计算数据去。
他们其实都互相留着一手。
不到最后一刻,隋衡不会拿出这仅有的一只木鸢。
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向此人透露最精准的数据。
利用木鸢逃生,既是与天博,也是一场豪赌,起飞点稍有误差,就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此人宁愿冒险也要与他同乘一只木鸢,未必没有防止他用假数据诓骗他的心思。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表面又都心照不宣的装作相安无事。
一刻后,东风达到最大。
江蕴知道不能再拖,收起纸笔起身,指着那道阴森森犹如野兽獠牙的冲天裂缝一角,道:“最佳制高点——那里。”
隋衡显然已经做好准备,双手抓住木鸢上的横杆,自高处往下一跃,身姿如猎豹闪过,巨大的木鸢立刻借着裂缝深处袭来的强大东风乘风而起。
江蕴就立在原地,青衫孤影,眉目宛然,仰头,静静的望着木鸢巨大影子自他清隽眉骨间掠过,越飞越高。
木鸢顺利达到制高点。
按照现在的态势,可顺利穿越这千丈深崖,降落到地面上。
那人……完全可以选择抛弃他,独自乘木鸢逃生。少一个人,逃生成功的几率更大。
这最后一步,主动权终究不在他手里。
按理,他应当担忧或者惶恐的。
但江蕴此刻内心却出奇的平静,正如那双水玉般明透的眸一般。
原来,对于生,他似乎也没有那般强烈的渴望啊。
正如数日前的暴雨夜,他手握软剑,在泥泞险峻的山道间踽踽独行,最终气力不支倒下的那一刻一样。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并无多少恐惧。
江蕴收回视线,垂目,平静收起羊皮卷和笔,放回怀中。
“喂,还愣着作什么,快把手给我!”
正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张扬笑声。
笑声犹如雷电,直击入他冰冷的灵魂深处。
江蕴怔然抬头,看到一张比朝阳还灿烂热烈的笑脸,和一只苍劲有力的,裹着黑色玄甲的手臂。
巨大的木鸢,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落了下来,正在半空盘旋着。
“来呀!”
隋衡笑着道。
江蕴便伸出手,由他拉着,离开地面,随木鸢一道飞入空中。
风力太大,江蕴两手握着横杆,仍觉吃力,正随风颠簸,旁侧突然伸来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揽住他腰,将他托起。
隋衡笑吟吟打趣:“你这身娇体贵的,若无孤带着,恐怕真要被风吹走了。”
江蕴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隋衡想到什么,忽然笑道:“方才你该不会以为,孤要丢下你独自逃生吧?”
江蕴没说话。
隋衡扬眉:“放心,孤既应了你,便言出必践,一言九鼎,绝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再说,丢下你,以后谁给孤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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