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前一日,莫轻轻窝在家哪也没去,乒哩乓啷将屋子里外打扫个干净。趁着阳光好,还晒了被褥洗了衣,又将偏房腾出挪作小傻子的住处。

忙完已是金乌西坠,半天朱霞。

她疲倦地瘫坐下,眺望天际良久,待缓和过来,收回视线望向院子那堆陈旧物什。

这些都是从偏房搬出,除日常能用到的被她拣选走,剩下全是些木制孩童玩物。原身的父亲是个木匠,这些玩物或是他为原身所制,或是用作养家糊口以贩售,只是当下已不时兴。本想打包搁到角落,但……瞅了眼坐在木马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傻子,她耸耸肩也只好作罢。

视线又飘向一旁的小推车。

那是父亲推着玩物去街上贩售时用到的,被她仔细擦洗干净后,仿佛还是六年前原样。脑子里闪过那个洋溢着满脸笑、淳朴慈爱的身影,许是受原身情绪影响,她不自觉也红了眼眶。

推车也留着吧,还大有用处。

晚食吃的是现包的香蕈饺子,送了些给李婶,莫轻轻二人便在香气四溢的堂屋里围坐下。

果真是之前饿太久,小傻子如今的胃口明显平和许多,细一打量,好像还知道了细嚼慢咽。倒是她,仍旧老样子,半碗下肚就差不多见饱,只好艳羡地看着对面人。

小傻子收拾干净后,肤白细嫩,五官更是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纵使身着粗布麻衣,也毫不掩他浑然天成的雅致魂儿,反而衬得如一颗掉进泥泞却依然晶莹耀眼的珠玉。

当然,只要不冲人傻笑。

今日还看过他的手,除右手中指、食指和拇指这三处有茧,像是经常握笔造成,其余地方皆细嫩远胜女子,就算不是富贵人家子弟,也是个备受宠爱的主儿。

莫轻轻略一垂眸,突然想到什么,攥起木箸蘸了些汤汁,恍作毛笔般递过去。

“既然说不出自己的名字,那你写的第一个字是什么,我日后便叫你什么吧。”

爹啊娘啊之类让人叫不出口的例外。

小傻子呆着眼,接过木箸左看右看,最后竟真在桌上写了起来,汤汁虽已干得差不多,但莫轻轻还是依稀认出他的字。

瑾。

她绽开笑,“这个好,那以后就叫你小瑾。”

“小瑾?”

小傻子眨了眨眼,旋即一脸傻气地咧开嘴角。

*

寿宴当日,莫轻轻二人早早起身,跟着李月英到了西区王家。入府宅后,便一路由小厮领着去往后厨。

王家世代行商,家境殷实,今日又是老爷子过寿,故而叮嘱寿宴必须办得有派头。宴社成员细致分工后,各司其职,一早就忙得脚不沾地。

李月英是负责宴席上的瓜果筹备,奈何这部分不缺人,所以只能将莫轻轻送去厨房帮忙。

甫一踏入后厨,便有股浓郁的鸭肉香拂鼻尖而过。嗅了嗅,再仔细辨,鸭肉中还混着淡淡的糯米香。若她没猜错,这大抵是江米酿鸭子的味道吧。

将事先浸泡了一夜的江米煮熟,从清水蒸透去骨的鸭子脊背塞入,佐以盐姜葱酱等调味,再入锅蒸烂。最后,沥去蒸煮过程中渍出的汤汁,改而淋上熬好的清鸡汤,加些笋片或是菌子,撒上巢菜继续烧。

经过几番烧蒸,江米完全吸收了鸭肉中油腻,使鸭肉更加鲜美,而吸了油的江米,味道也因此更加糯滑细腻,倒是有种相辅相成的意味。

是道好菜。

“轻轻?”

一声轻喊将她的思绪打断。

李月英朝她招手,“别发愣了,快来见过你张婶。”

厨房主事的是个叫张桂的妇人,瞧着与李月英一般大。莫轻轻走近,忙含笑福身,甜甜唤了声“婶婶”。

张桂打量她一眼,堆起满脸笑。

“诶好,叫轻轻是吧?瞧着就极乖巧。”

李月英也跟着笑道:“阿桂妹子,这丫头就得劳烦你多多关照了。不过放心,她手脚麻利,肯定不会添麻烦的。”

“月英姐,我还能不信你?这丫头尽管交给我,你就放心忙去吧。”

将人交给张桂,又再叮嘱两句,李月英才离开去忙活自己的了。莫轻轻也没傻愣着,当即就笑问道:“张婶,那我需要干些什么?”

“你啊……”张桂忙里偷闲看了看四周。

她心里思量着,这丫头瘦得像跟麻杆似的,力气活儿肯定不成。面色又蜡黄,平日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也不知能不能分清盐酱醋茶,更别谈给厨子打下手了,要不还是烧火……

“张婶,那盆鱼是要拾掇的吧?不若交给我?”

张桂闻言一愣,满眼诧异,“你会杀鱼?”

“嗯!以前经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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