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上朝,群臣吵架,太后垂帘,今上摸鱼。

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今日皇上这鱼摸得很有些叛逆。

太后连叫了两声,御座上悄无动静,一声冷哼,她将怀中把玩的青玉如意摔出珠帘。

如意磕在汉白玉台基上,“珰”的一声,清脆响亮,磕断了柄。

殿上霎时间鸦雀无声。

雍盛惊得虎躯一震,佯装淡定地放下“拄肘沉思”的左手,并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抹去嘴角可能存在的口水,收起迷离的眼神,扯出熟稔的笑容,习惯性脱口而出:“母后所言极是。”

并回头用眼神责怪随侍怀禄:怎么不把我叫醒?

怀禄有苦说不出:奴才刚拿麈尾偷偷戳了您好几回,您老人家睡得那叫一个香!

底下已经有大臣憋不住抖肩了。

这帮糟老头子坏得很。

“哀家问皇帝,”太后重申,“你对三法司的判决可有疑问?”

雍盛看向一脸络腮胡的大理寺卿。

络腮胡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连忙把办案结果又复述一遍:“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谢秀儿昨儿个夜里已在房里自缢死了,只留下供状一份,供状中对御花园中失手推王妃入湖一案供认不讳。目前本案已无疑点,人证物证一一罗列在案,连同结案奏疏已呈递司礼监。”

“哦。”皇帝意兴阑珊,打了个克制的哈欠,“三法司既已查明真相,那就无需再议……”

“陛下!”枢密使谢衡突然高声大喝。

雍盛的耳膜都快被他这老岳丈的平地一声吼炸裂了,嘶了一声,温声劝:“枢相说话就说话,这样大声,伤了喉咙可怎么得了?”

大臣咆哮朝堂,当皇帝的非但不怒,还挺为佞臣的嗓子着想。

左相范廷守一帮人的胡子都气歪了。

“陛下恕罪,老臣也是气急。”谢衡跪下道,“那名叫秀儿的丫头是我谢家的家生子儿奴才,自小温良恭谨,与小女也是主仆情深,断不会失手犯下这等滔天祸事。且没等三法司会审,她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还偏偏留下什么供状?这供状是否是她亲笔所写还未可知,人究竟是自缢,还是被歹人灭口,更是有待深究,如今这般草率地就结了案,倘或走脱了幕后真凶,小女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

雍盛:“唔,谢相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枢相!”大理寺卿也毛了,跳起来瞪起眼睛,“什么叫草率结案?此案经由三司会审,九卿同参,供状的笔迹本官已请了专业检验吏逐字勘验,验明确是本人所写!何来草率?”

“天下有何笔迹不能伪造?”谢衡嗤之以鼻,“你杨撷就能拍着胸脯保证那检验吏的一双眼睛断不会出错?”

杨撷拂袖:“枢相既不相信本官的办案能力,何不罢了本官亲自来审?”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雍盛就像个和稀泥的墙头草,一会儿倒向这边,一会儿倒向那边,“杨卿稍安勿躁,枢相也冷静些……”

这时,太后发话了,淡淡道:“本案涉及皇亲国戚,本该慎之又慎,着发回重审,杨撷再办。”

堂上安静了一瞬。

杨撷一脸愤懑,络腮胡子气得直抖,但又不得不忍气吞声:“臣,遵旨。”

太后的嗓音涌上倦意:“还有何事要奏?”

“臣还有一事。”礼部尚书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折子,“五月廿一是太后千秋,礼部已提前拟好了采买单子,呈送殿下过目。”

太后挥挥手,便有随侍太监下堂来接了单子,一番比对商议,直到午时才散了朝。

雍盛饿得头晕眼花,刚扶着怀禄回到晏清宫,太医便领了太后的懿旨前来请脉。

“早间刚请过平安脉,这会儿又来?”雍盛半瘫在圈椅内,恹恹道,“朕躬虽常抱清恙,但也不必如此小心。”

太医擦擦额上一路小跑过来热出的汗,回道:“太后她老人家嘱咐微臣给圣上开些滋阴补气的方子。”

他略带羞赧欲言又止地偷偷瞄了雍盛好几眼,小声道:“圣上白日里政务繁忙,夜间还应多休息,免得伤了精元。”

此话一出,怀禄就咳了个惊天动地。

雍盛:“……”

不错,看来帝后之间的和谐夜生活已经传得满宫皆知了。

雍盛叹口气,忽而倾过身,朝太医神秘地招招手。

太医听话地走近了些。

雍盛压低嗓音:“既然说到这事儿,朕得向你偷偷讨些药来。”

太医疑惑:“圣上哪里不适?”

“谈不上不适。”雍盛眉眼间难掩失落,“有没有什么能让男人……嗯,更强更猛更持久的药?”

太医脸一颤,两人交换一个“理解万岁”的眼神。

太医了然于胸,搓着手,笑得暧昧:“有是有……”

送走太医,怀禄唾弃雍盛荒/淫纵欲的行为,苦口婆心地劝:“圣上凡事需量力而行!”

雍盛嫌他烦,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朕心里有数。”

“不,您没有。”怀禄愤愤道,“您怎么能服那种虎狼之药?我瞧那个何太医定是包藏祸心,否则怎能不知虚不受补之理?圣上,难道皇后娘娘她……”

在床上要得很多吗?

“谁说朕要吃?”雍盛实在头疼,也不想解释,就转移话题,“狼朔回来了吗?”

“回了。”怀禄道,“暖阁外候着呢。”

雍盛点头:“叫他进来。”

狼朔是骐骥院,也就是皇家中心养马机构的一名侍卫,日常的主要工作就是喂马洗马遛马,为人低调,很不起眼,谁也不知道他是皇帝的心腹。这样的心腹眼线皇帝几年间据说暗中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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