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这三年来她无心在意任何事,江柔和龙椅上那位应该都在她这里安插了人。

想起龙椅上那位,她的亲叔叔江黎,江殊澜心里笼上了一层阴霾。

上一世,她死后看着临清筠返京替自己报仇,才知道父皇和母后都死于江黎的设计和阴谋。

就连那杯把江殊澜耗得油尽灯枯的茶,也是江黎派人,暗中将他女儿江柔准备的能致人痴傻的药换成了世上无人可解的奇毒。

而替江黎调换药物,后来又多次派人追杀江殊澜的,正是范明真。

江殊澜在正殿外的檐下驻足,垂眸抚了抚刚才叶嬷嬷塞给她的手炉,静静汲取着其中热意。

等看着地上的积雪又厚了一些,江殊澜才继续缓步往府门口走去。

“状元郎怎么跪在这儿?公主守孝这三年来不是一直闭门谢客吗?”

“你忘了?昨天便是孝期最后一日。”

“孤陋寡闻了吧,他哪里需要求到这儿来。听说宫里已经在为他和云月公主的婚事做准备了。”

“可我怎么记得以前有传言说,先帝属意状元郎给唯阳公主当驸马……”

“不是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换到别处也适用。”

“公主出来了!”

……

闻言,一直垂首跪在公主府门前的范明真猛地抬头,发现江殊澜竟当真平安无事地站在几级阶梯上,正自上而下地睨着他,眼底神色清而冷。

按计划,中了剧毒的江殊澜此时应正命悬一线。范明真只需在这里跪几天,就能把他和她的婚约轻轻揭过,再名正言顺地和云月公主成婚。

但现在她却好好地站在那儿。

虽着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却不难看出她此时并无任何不适,反而淡然动人,似仙似画。

这种易碎而缥缈的美让范明真有一瞬失神。

“公主。”

范明真很快整理好心绪,先咳了两声,继而关切道:“今日雪大天寒,公主怎么出来了?”

江殊澜看着身上并未沾染丝毫风雪的范明真,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他虽选在雪天长跪,却有好几人给他撑着伞。膝下跪着的地方也提前清理过,没有任何积雪。

江殊澜原本有意拖延,想让他先多受点罪。结果他竟连做戏都不愿做全套。

“你不去翰林院当值,怎么来了本宫这里?”江殊澜紧了紧身上的雪色披风,随口问道。

范明真以手扶地,头轻触地后保持跪姿重新躬身道:“微臣为请罪而来。”

端的还是这副克己复礼的君子模样。

“是吗?”江殊澜轻轻转了转怀中的手炉,“ 你有什么罪?”

见江殊澜明知故问,范明真顿了顿。

君无戏言,但先帝赐婚时也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江殊澜不愿意,可以直接取消婚约。如今也唯独她有这个权力。

江殊澜心软善良,当年便曾救过他一命。她服丧这几年他们二人之间并无太多接触,更谈不上结仇,此时故意发问应是在使小性子。

美得如仙落凡尘的江殊澜本就该是他的人,但云月公主的荣宠正盛,对他的筹谋有益,这才是他需要的婚约。

范明真在须臾间理了遍思绪,诚恳道:

“微臣自知辜负了先帝厚望,但请求殿下取消与微臣的婚约,成全臣与云月公主。若殿下心有不快,臣愿以死谢罪……”

“嘭——”

范明真的话还未说完,围观的众人便听见自他的方向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玫瑰造型的特制炭饼散落一地,范明真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殊澜,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状元郎糊涂了,本宫何时与你有过婚约?”

江殊澜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范明真被手炉砸得立即红肿起来的额头,悠然道:

“一句话攀扯两位公主,状元郎好本事。”

叶嬷嬷带着几名侍卫赶到府门口时,正听见江殊澜清冷的声音响起:“把他捆了,埋在雪地里清醒一下。”

江殊澜的话音甫一落下,周围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不住地用眼神打量范明真。

范明真的修养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恼怒。

江殊澜虽用手炉砸他,但范明真也听出她是在否认与他之间的婚约。

如此一来他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受点小伤让江殊澜出出气也无妨。

江殊澜身着素白裙衫,雪肤乌发,看起来很是悠远娴雅,不沾半点尘俗。但因他而使小性子时,便带了些稍显楚楚可怜的灵动和可爱。

左右是他让她受了委屈,范明真愿意包容她暂时的小脾气。

若是江殊澜知趣,愿意温柔小意地做他养在暗处的解语花,往后他也愿意护着疼着这位身份尴尬孤立无援的公主。

但江殊澜竟想让人把他捆起来埋雪地里。这在范明真看来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有些东西,一旦过了,就是她不懂事了。

范明真语气隐忍地问:“殿下是要羞辱微臣以消遣取乐吗?”

待侍卫拉开替范明真撑伞遮雪的人,制住他开始套绳索时,江殊澜才轻描淡写道:

“你不是说愿以死谢罪?”

“本宫此刻不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静下心来赏赏雪而已,有何不妥?”

江殊澜发问时分明带着微笑,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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