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水还带着几分凉意。
魏婉芸远远见着宝珠挽起了袖子开始杀鱼。
就几步路的距离,等她过去的时候,竹篓里的几尾鱼都已经被宝珠开膛破肚,并冲洗了个干净。
瞧着她干脆利落的模样,不仅翠珠几个丫鬟,就连魏婉芸都惊讶不已。
当其他丫鬟还在为了那鱼儿扑腾了一下就惊呼连连的时候,她已经手起刀落,将鱼肉处理好了。
她一直都跟在魏婉宁身边,不显山不露水,魏婉芸也从未多加留意。
如今瞧着,她走路带风,下盘扎实,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丫鬟,应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似是注意到了魏婉芸的打量,已经洗好了鱼肉,将鱼肉连同竹篓递给翠珠的宝珠抬眸看向魏婉芸,灿然一笑。
魏婉芸点了点头。
宝珠忙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快步回到魏婉芸身边,“小姐。”
翠珠和明珠明玉三个丫头已经过去将赵津围了起来,帮着一起烤鱼。
这池塘边就魏婉芸和宝珠两人。
魏婉芸也没避讳,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这些年她在府上的时间不长,绝大多数都是在蓟州,除了明月阁和兰芳园的丫鬟小厮,魏府其他的人,她了解的不多。
宝珠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服了服身子,诚恳道:“奴婢是三年前入的魏府,当时是被王姨娘买回府上的,但在此之前,奴婢是赵家的暗卫,原就是为小姐培养的。”
闻言,魏婉芸蓦地一怔。
竟是蓟州外祖家养出来的暗卫!
在此之前,外祖父外祖母甚至舅舅,都未曾对她提过。
见魏婉芸沉默,宝珠又道:“赵老太爷说过,小姐虽养在赵家,但长大了,总有回府的时候,他怕小姐将来受欺负,所以让奴婢先潜入为魏府适应环境,这一点夫人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由王莲香那边买入府,打消了王莲香和魏婉宁的怀疑,成功的潜伏在了她们身边。
这一待就是三年。
也是因为她足够机灵和聪慧,才三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粗使丫头,混到了魏婉宁身边成了大丫鬟。
怕是王莲香和魏婉宁到现在都还想不到,只当她是受了赵兰心的胁迫。
魏婉芸感慨:“也辛苦你了。”
闻言,宝珠低下了头去,就要给魏婉芸行礼,却被魏婉芸抬手拦了一把。
宝珠垂眸,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从我离开赵家的那一日,赵老太爷就说过了,今后小姐就是我的主子,如今既然我已经回到小姐身边,就只会忠于小姐一人。”
魏婉芸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
是怕她以为她之前跟着赵兰心,以后魏婉芸这边的事情会给赵兰心那边通气儿。
即使是亲密无间的母女,也考验着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忠诚。
魏婉芸倒是还没有想到除了闵楚然之外,还有什么要紧事得是要瞒着赵兰心的。
不过,宝珠这么识趣,她很喜欢。
她微微一笑,“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两人之间算是达成了共识。
这时候,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魏婉芸这边已经止住了话头,她转身看了一眼,竟是之前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周邵初。
不知道是嫌几个丫鬟和赵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闹腾的厉害,还是闲来无事要来这凉亭凑热闹。
见他过来,魏婉芸让开了些身子,抬手抓了一把旁边放着的鱼食丢到了池塘里。
鱼儿们争相抢食,扑腾得池面水花四溅。
魏婉芸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周邵初就站在她身后两步开外的位置。
他没吭声,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
待鱼儿将魏婉芸手中最后一把鱼食吃完散开,池塘又恢复了平静,魏婉芸才转头看向这半天都一言不发的周邵初。
对上她如冷月清辉一般的眸子,周邵初的神色也同样清冷淡然。
只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
“你在生气?”
闻言,魏婉芸恍然。
敢情在这儿站半天,是为了刚刚魏婉静来求医一事。
她摇了摇头,“没有。”
周邵初的黑眸盯着她,虽然没发话,但摆明了不信。
魏婉芸淡淡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愿不愿意替别人治病,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更没有什么立场干涉。”
说到这里,魏婉芸轻叹了一句,“你又不是真的府上的下人。”
言外之意,她管不着。
治与不治,是他的自由。
周邵初听完,原本平静似水的黑眸里起了一层涟漪,同时他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还不等魏婉芸察觉,他转身便走。
走至小院门前,遇到了正拿着烤好的两条鱼出来的赵津。
赵津的手才抬到一半,就被他一记冷眼给刀了回去。
莫名被泼了一身怒气的赵津下意识耸了耸肩,连忙避开了身子,转而朝魏婉芸这边献起了宝来。
“魏四姑娘,鱼烤好了,快来尝尝!”
不知道怎的,听到这句话,周邵初下意识转头看向魏婉芸的方向。
那一刹那,正好见到她对赵津展颜道谢,那温婉的一笑,刺得他心口一疼。
明明魏婉芸都说了不生气了,他该是无所谓,也不该放在心上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股子无名的火不住的从胸口处往外拱。
他怕下一瞬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维持不住这清冷寡淡的假面。
走出了几步,他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可再瞧见魏婉芸对赵津都能那般扎眼的笑意的时候,刚刚才被他压下去的无名之火又一次烧了起来。
这时候,他也有些想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
因为她的不生气,就说明了她对他的不在乎。
这让他郁闷。
周邵初无视了那几个招呼他吃烤鱼的丫鬟,提起步子就回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已经在房内恭候多时的流风这才闪出了身形,对他跪拜了下去,并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宫里头传了消息,过两日太后会启驾去相国寺礼佛,让我们先准备一下。”
闻言,周邵初皱眉。
太后这几年,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
这次突然要去相国寺礼佛,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因为他“病重”,需得在相国寺静养。
老人家疼他,宠他,舍不得他,这才要过去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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