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黑影撤剑拄地,傲然立于孟宿身前,夜风吹过,它的身形诡异波动,令人侧目。

剑元,太多人只听说过,从未见过,此刻皆睁大眼睛怔望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孟宿躺在担架上,睨着地上残血的柳花明,双眼微眯道:“你就这点本事?谁给你的勇气来挑战我大师兄?你瀛国就是这么侮辱我们浩然门吗?”

孟宿如残废一样半身不遂,但说出来的话如此威压十足,隔着老远众官员都心悸。

远处。

俞旗风被人搀扶着,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呲牙咧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什么叫柳花明就这点本事?

你这么说岂不是显得我很废?

地上。

柳花明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看浩然门一行,尤其是陈非群,只觉高山仰止,深不可测。

有弟子小声道:“二师兄,瀛国的极限就这样,谈不上侮辱不侮辱,你总不能指望出一个你这样的剑术妖孽吧?”

“对对,”

另一个弟子附和,“别说瀛国,整个东境都出不了!二师兄你理解下这些低端国家的短浅和无知!”

听罢。

孟宿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柳花明,幽声道:“若非我大师兄阻止,你早已身死!”

咳。

柳花明气息紊乱,胸口鲜血溢出,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做不到,惨白无力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朝殿门口。

直到此时文武百官们才确信柳花明败了,被躺在担架上的孟宿一招击败,生生碾压!

他们的脑袋无异于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一个个泥雕塑一样站着,瞠目结舌,脑袋发懵。

项闯咽了口口水:“老夫早说过护国天将如假包换,你们呢?谁听了?现在傻了吧?”

他一手叉腰居高临下一般看向一众官员,扫过太子涂赐、陆无求,甚至扫过国主涂心靖。

“是啊!是啊!”

蔡承跟着点头,声音在颤抖,他心想自个就随手找了一个假的,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是了。

是真的!

蔡承远远地望着陈非群,回想起当时在秉州断头台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一瞬的感觉没错!

陆无求轻吐口气,恢复平静,问向涂心靖:“国主,现在如何是好?”

从刚才开始涂心靖就一直凝视着那剑元黑影,这会儿转头瞅着陆无求,问:“谁刚才说护国天将是冒充的?”

许多大臣心脏咯噔一下,不敢答话。

“谁?”

涂心靖继续问。

现场安静片刻,他的视线落在了司徒郭备身上,郭备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刚才百官之中就数他叫得凶,他本以为自己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岂料翻车了!

“司徒郭备,蛊惑人心,污蔑护国天将,罪不可恕!着即革去一切官职,押解午门斩首!”

涂心靖爆喝道。

这一声爆喝如雷鸣一般吓得所有人一激灵,哪怕广场上的浩然门一行都哆嗦了下。

地上,郭备直接瘫软,他没有申辩,没有喊冤,因为这口锅是满朝文武和国主让他背的!

他必须死!

金衣卫就要将他拉下去,蓦的,一阵怪风呼啸,幽光乍现,鲜血四溅,郭备脑袋飞了起来!

剑元黑影站在了百官面前,手中的剑染血,如鬼魅似的,看得众人心里直发怵。

涂心靖和它面对面,只隔着郭备的尸体。

现场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边是杀气腾腾的孟宿,一边是郁正阳带领的金衣卫。

涂心靖不愧是一国之主,即便直面剑元黑影也没有丝毫惧色,身上散发着淡淡天威。

他抬起手示意众金衣卫退下:“干什么?孟校尉杀得好!只是便宜了这等乱臣贼子!”

陆无求插话道:“护国天将,您这师弟持剑距离国主如此近,不会是想弑君吧?”

此话一出,浩然门一行立刻慌了神。

涂心靖朗笑着说:“大司马休要乱说!孟校尉忠肝义胆,铁血仁心,明明是在保护孤!”

“是吗?”

陆无求向孟宿投去一个挑唆的眼神。

担架上。

孟宿心神电转,胸中憋了口恶气,他多么想质问这些人如若刚才的决斗他输了会如何?

但他不能。

这种事不好撕破脸,他太清楚了,不管是之前做校尉还是现在,他们只能是别人的棋子。

他们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

如果此刻翻脸,他一人怎么也敌不过整个免国,再说刚才两次出手,他已灵气告急。

因此孟宿缓缓开口道:“我特来谢国主赐剑,虽是废铁,但总归还是能用来杀人的!”

剑元黑影同时执剑微微拱手。

若是平时谁敢这般姿态,说出这等暗含威胁之语,百官绝不会容忍,涂心靖更不会。

但今天不忍也得忍。

“哈哈,孟校尉客气了!”

涂心靖张开双臂,笑得如邻家大叔,“父主要知道探霄剑这废铁能让你使用,在天之灵必定自豪啊!”

你这么说,你爹怕不是得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今晚别睡太死。

你爹要去找你!

不少人心中腹诽。

涂心靖低头扫了下腰间的佩剑:“唉,免国还是太寒酸,升龙剑这废铁也不好意思送给护国天将。”

“没事,我不嫌弃。”

陈非群忽然开口,摸了下季柔的头道:“小柔,把剑收着,等到时给院子当篱笆用。”

涂心靖猝不及防,然后就看见季柔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伸出青葱纤手,一副要债的表情。

我——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给你家当篱笆了,我用什么?

被一双双目光望着,甭管涂心靖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但君无戏言,他只得硬着头皮解下剑,‘大方’地赐出去。

他本想夸一下季柔,掩饰内心的抓狂,谁想季柔根本不理他,不谢不停,拿了剑就回去。

目送那越来越远的剑,这位经纬国主的心在滴血,像在目送远嫁的女儿白菜般被猪拱。

靠!

涂心靖闭了下眼,赶紧收敛心神,没什么大不了的,剑没了可以再找,江山没了就一无所有了!

现场。

不仅涂心靖这个主人心痛,其他人官员们也心如刀割,连陆无求都不自地攥了下拳头。

还有躺平的柳花明,伤势又加重一分。

“大师兄,剑带来了。”

季柔双手奉上,陈非群看也没看一眼,好像生怕看上一眼会弄脏他的眼睛,更不会拿。

只说让她保管。

那边。

涂心靖忘记升龙剑,目光灼灼地望着孟宿,宣布道:“孟校尉剑术拔群,扬我国威,孤钦封你为剑鼎公!”

听罢。

百官们震撼莫名,嫉羡地望着躺着的孟宿。

公,在免国一般只有宗室才会封,历史上外姓的屈指可数,而且那些都是在早期免国开国时封的。

而最近数百年从来没有封过。

不管是十年前拯救免国的护国天将,还是如今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无求都未封公!

现在竟然封了一个外姓的,还是‘剑鼎’这样霸气奢华的称号,谁能不眼红心动?

柳花明伤势再次加重。

这‘剑鼎公’不是你免主许给我的吗?

虽然我没要,可你也不能这样不把我当人!

此一时,彼一时,此刻的涂心靖才不管柳花明怎么想,手下败将没有利用价值。

现在柳花明是弃子,孟宿是香子,又热又香!

涂心靖的视线转向陈非群,同样发光。

老实说,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这个护国天将是不是真的,但不重要了,有孟宿就赚!

至于陈非群到底是虚有其表,狐假虎威,还是真的有料,他只能静观其变,稍微期待下。

总之包赚不亏!

“护国天将,您于十年前挽救我免国于危难之中,这次又率领师门挺身而出,功大于天!”

“孤钦封你为护国公!”

“一个护国公,一个剑鼎公,有你二人,加上浩然门,再加上朝野百官和百姓众志成城。”

“孤不相信我免国有过不去的坎!”

他豪情万丈道,这些话落入百官耳中,百官心有感触,至少在此刻和涂心靖站在同一战线!

值此君臣同心,壮志凌云之际,陈非群淡淡开口:“抱歉,什么天将啊,公啊,我不感兴趣。”

大师兄别闹!

孟宿心急如焚,差不多行了,见好就收,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当州牧那么大官。

现在一跃成为剑鼎公,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实则内心兴奋万分,恨不得大吼一声。

涂心靖傻了一般,微张着嘴,问:“护国天将你说什么?”

“我说了,你听见了。”

陈非群道。

现场再度寂静下来,夜深了,有蝙蝠吱吱飞过,四周的灯火攒动,有暴走的趋势。

这是在打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抽涂心靖这位国主的脸,他怎么下得来台。

陆无求冷笑了下,静看好戏。

涂心靖锲而不舍,不接受这样的事实,紧了紧衣服问:“孤不称你护国天将、护国公,称呼什么?”

陈非群眼皮轻抬:“我叫陈非群,字平庸,号无敌。”

留下这句话,他径自离开,浩然门一行愣了愣,看向他那夜空下的背影,心头一震。

然后赶忙昂首挺胸跟了上去,视现场的官员们为蝼蚁,他们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夜空!

原地。

涂心靖嘴唇蠕动,呢喃着:“字平庸,号无敌……”

副太监总管童隐海凑了上来,低叱道:“神气什么!竟然连国主的面子都不给!”

涂心靖看过来,直接赏他一大嘴巴子,将他抽倒在地:“你这只狗奴才又在叫什么!”

地上。

童隐海捂着肿胀的脸,嘴角渗血,惶恐不安,没敢爬起来,他第一次见国主发这么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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