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乾符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要更晚一些。
瑟瑟的北风带走了皇藏山上最后一片飘落的红叶。
那红叶伴着月色,慢悠悠的划过一处典雅的僧院,簌簌落落的停在了高幸的面前。
这高幸法师生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虎目剑眉之间自带一股英气。
虽不及弱冠之年,僧腊也仅有三载,却深得寺中众僧拥戴,又承了朝廷敕书。
三日之前刚刚加持为这皇藏寺的寺主。
本是山门中冉冉升起的一颗佛界新星,按理应是春风得意之时。
但此刻却见他面色凝重,匍匐在雪地上,正在艰难的向前蠕动着。
高幸只觉得自己浑身绵软虚乏,两个手肘撑住身子都十分艰难,仿佛每向前蹭上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二十来步的距离,却生生爬了一柱香的功夫。
好不容易来到了院墙边,却已是油尽灯枯,再无半分力气把身子撑起来。
自知此番定是难以逃脱了,索性斜靠在院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雪夜之中,那微薄的月光,轻浮的映在他满是绝望而又欲哭无泪的脸上。
几日来积聚在胸中烦闷与挣扎,汇成了一股戾气,冲破了那颤抖的嘴唇,在这寂静的夜里,化作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你——!
妹——!!
啊——!!!”
……
片刻的宁静之后,只听“啪”的一声。
院中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白胖的和尚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这和尚法名望石,睡眼惺忪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望石在院中四下张望,瞬间便看见了坐在墙边的高幸。这才把吊到了嗓子眼的心,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高幸身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边拉着高幸的手,一边带着哭腔憨憨的说道:“小师叔啊!大冷天的,您这是何苦呢?”
高幸也不理他,双眼只是呆呆的看着月亮。
望石又哭道:“小师叔啊!再有个七八天,就是您圆寂的大日子了!只剩下这么几天,您就不能像个人一样好好的活着吗?”
高幸身子微微一颤,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眼角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哒,哒,哒”
又一个黑脸和尚从僧房里冲了出来,这黑和尚身形高大,法名望山。
此时事急,他帆布直裰的僧衣尚未扣上褡裢,隐约露出两块硕大而又厚实的胸肌。
见这二人正在墙角边,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压低了嗓子厉声对望石骂道:“你这懒鸟!让你执个夜,睡得跟死猪一般,又生出这等事情!”
“这……这……小师叔也不是真的要走,他只是……只是出来透个气的。”望石嘟嘟囔囔的回道。
“呸!就你这厮嘴硬!这两天已经爬出来三次了,真出了事你我怎么跟师傅交待?”
说罢望山抡起胳膊作势要打,只吓得望石连忙抱住了头,但那巴掌终究没有落下来。
但听他恨恨说道:“先带回屋里,免得惊动了师傅和大师叔。”
望石见他没有动手,连忙应了声“是”。
随即站起身来,冲着高幸低声又嘟囔了一句:“小师叔,得罪了!”
然后他二人便十分默契的各拽着高幸的一只脚,快速的向僧房中走去。
那苦主高幸依旧缄默无语,自知反抗也没有用的,索性躺平,随他二人去了。
只在这雪地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拖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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