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一路从武平侯府逃回了苏氏老宅,这还是他第一次夜闯少女闺房,还干了偷窃这种不光彩的事。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道德良心依然倍感压力,如果他有的话。

回到老宅时已近丑时了,苏延突然发现,家里似乎比自己早间回来时,又多了一些人。

心下疑惑之际,管家孙伯慌忙走过来道:“公子终于回来了,苏令公等公子好久了。”

苏延心里一咯噔,苏令公!四叔!

苏司徒共有兄弟四人,二弟苏彬,英年早逝,名位不显。三弟苏述,即苏延之父,功封西平侯,开府仪同三司,如今出镇齐州。四弟苏明,当朝尚书令,人称苏令公。

苏延看着堂中站着的那道布衣儒巾,清俊瘦削的身影,语气微微不自在道:“四叔。”

苏四叔扫了他一眼,淡然道:“去哪儿了?回来的这么晚?来了建安,也不先去给长辈们请安吗?”若不是老宅有下人来送信儿,他还不知道苏延回来了。

苏四叔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待家中子侄都是如亲生的一般,听说苏延回来了,一下值就立刻从尚书台赶来老宅,想见见他,在这儿等了他整整半宿!

苏延垂眸道:“是因为被父亲逼婚的缘故,才逃来建安,所以暂时不敢打扰叔伯。”

“怕我们再把你送回齐州,逼你娶颜卿的女儿吗?”苏四叔没好气道:“你父亲的信已经到了,跟颜家的婚事没指望了。”

苏延松了口气,心情也畅快了几分,“那就好!”

“好什么好!?”苏四叔恨铁不成钢道:“颜卿一代大儒,名望显赫,娶他的女儿,知道对你的仕途帮助有多大吗?”

他们兰陵苏氏富极、贵极,差的就是这些清誉虚名了!

“侄儿本也无心仕途!”苏延冷冷道,他可以领兵入阵,出生入死,却不愿入朝执政,勾心斗角,“位极人臣,非我所愿,再说,不是还有大哥吗?”

“你……”苏四叔语塞,叹了口气道:“子深这几日在家休养,你既然回来了,就也去看看他吧。”

“大哥又病了吗?”苏延立刻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心病罢了。”苏四叔叹道:“时好时坏的,今年多事,太过操劳了。”

“大哥就是心思太重。”苏延目光看向远处深邃的夜景,“五年了,即便他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他也从来没有放下过。”

“事情都过去了。”

苏延淡然一笑,“如果四叔可以理解大哥,就一定能懂得我为何逃婚至此了。”

苏四叔沉默了半晌,又提醒道:“你大伯知道你回来了,让你得空儿去一趟司徒府,你是晚辈,此番回京不去请安,不成体统。”

“嗯,侄儿知道了。”苏延点点头道:“我会找机会去司徒府的。”

“好,那你休息吧,这天也快亮了。”苏四叔自顾自往屋外走着。

苏延颔首,“四叔慢走。”

苏四叔走后,苏延便回房脱掉了身上湿了的衣服,换上了下人新置的晴山蓝色深衣。

收拾干净后,便挑起了小烛,悠闲地坐在榻上,借着烛光一点一点、细细的看着长亭小金库账本上的内容。

看着看着,苏延就不由勾起了嘴角,渐渐的,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没想到,这一趟,他没查到长泓勾结齐州军贪墨的证据,倒是发现了心机少女偷攒私房钱的铁证!

呵,没想到这长大姑娘竟然还是个富婆,私底下给自己置办转移了这么多的产业!啧啧……

监守,自盗呐……

…………

雨水冲刷过后,草木茎叶都显得更加生机盎然,树影苍郁,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长亭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清晨的空气。

早间请过安,等长泓去尚书台后,长亭便换衣出门去西郊马埒了。

建安城西郊外,是兰陵苏氏新扩建的马埒,占地百余亩,有养马的马棚、习射的射圃、供休憩的亭阁。

长亭四下参观着,不愧是兰陵苏氏,反正这样的马埒她家是修不起。

苏承早就到了,正和苏湛在射圃习射。

他是苏湛二叔苏彬的儿子,还有一个大哥苏胤,如今在长亭舅舅平州牧宋惟手下任职,宋惟的夫人与苏承的母亲卫夫人是堂姐妹。

长亭与苏承的关系,大抵就是我的舅母是你的姨母这样。

苏承身着灰蓝箭袖圆领衫,压花皮护腕,白净清秀,人比较随和自然,没苏湛那么没皮没脸。

因父亲早逝,是母亲卫夫人把他抚养成人,怜悯他年幼丧父,苏司徒对他们兄弟也颇为照顾,视如己出。

习射一轮后,苏承把弓竖在地上,懒懒对苏湛道:“伯延回来了,你知道吗?”

苏湛一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伯延哥回来了为什么不去看我?”

苏承一笑,“他偷偷回来的,听四叔说好像是因为逃婚?在老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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