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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引着苏延穿过游廊,过了一道院门,来到了东院,却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沿着回廊到了一处两丈见方的小院。

院里种着一些时令花草,院子虽小,却别有一番情调,看得出主人的品味高雅。

梨花木的直背胡床上,慵懒地躺着一个一身白衫的男子,容貌与苏湛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棱角分明,成熟沉稳,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

刚洗过的乌丝长发,正随意地散在直背后晾晒,不时被微风带起。

“大哥。”

苏渊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发丝从胡床垂落,容止清冷仿若天山之巅的雪莲,遥不可摘,不容亵玩。

看到是苏延后,便挂上他那娴熟又不失热情的笑容道:“伯延来了。”

“大哥身子可好些了?”

“我不觉有恙呢。”苏渊淡淡一笑,缓缓坐直了身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却是这幅散漫模样,倒是我失礼了。”

苏延摇摇头,即便是洗发后未束发的模样,他的仪态也始终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处处透出世家宗子的矜贵修养。

如他的名字一般,渊兮,似万物之宗【注1】。

苏渊拉着苏延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火炉上的水壶已经烧的吱吱作响,苏渊一手托着袍袖,一手挑拣着茶叶,淡然道:“听说你是逃婚来的?”

苏延语气微微不自在的应了一声,“嗯。”

苏渊莞尔一笑,提起炉上的水壶,热水倒入茶壶,冒出缕缕白烟,“不过天下事就这样,想躲亦躲不过。”

“这样的日子,大哥开心吗?”为了家族,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我和她,相敬如宾。”苏渊眉梢一挑,“这不就是夫妻之间最理想的关系吗?”将茶递给了苏延。

“我自认没有大哥这样看的开,可若大哥真的看的开,也不会常年为心病所扰。”苏延轻抿了一口茶,上好的蒙山银针,只是苦了些。

苏渊淡淡一笑,让人猜不透他真实的情绪,“齐州是龙潭,建安亦是虎穴啊!你以为你来此是为了逃婚,可该来的你始终逃不掉,说不定,你很快就会后悔来建安了。”

“什么意思?”

“刘司空回朝了。”苏渊淡淡笑道。

“刘司空?”苏延一愣,又想起了昨天那个虎的不行的刘千金,“他回来到底想做什么?”

“前几日,他来拜访了一趟父亲,他此行是带着小女儿一起回来的,那小女儿年方及笈,刘司空想跟苏氏连个婚事。”

“什么?”苏延惊愕地看着苏渊,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那刘千金看他的眼神那么怪,明明那么虎,突然就能屈能伸了!

难道在苏司徒眼里,他们就是一颗一颗的大白菜,长好了就摆到摊上供人挑选?

“不会在打我的主意吧?”

苏渊摇摇头,“没有定下,但是你、承远、季深的名帖八字都送去给刘司空看过了,下个月司徒府开宴,刘司空会带女儿亲自来选人。”

“司徒把我们当什么了?我们是地里的大白菜吗?长好了就给人掐走?”苏延大无语。

“我这颗白菜,不就早早被人掐走了吗?”苏渊浅笑。

“大哥……”苏延欲言又止,看着苏渊确实是一副淡然无所谓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放下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苏延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苏渊一笑,意味深长道:“刘司空可不是颜卿这样的儒生,刘司空有兵,位高权重,如今薛太尉一心谋划废黜父亲,司徒府必须得到司空府的助力,来对抗太尉府的势力,联姻是唯一手段。”

“怎么回事?”苏渊蹙眉,“薛太尉怎么突然开始对付司徒了?”

“是因为近期度田令的事情,父亲和薛太尉起了争执。”苏渊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黯然道:“改革年年都在推,年年都推不下去。”

“大哥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着身体。”苏延拍拍他的肩膀道:“越多想,心病越难痊愈。”

苏渊苦笑,微微点点头道:“嗯,好。”

看着眼前贵公子憔悴忧郁的模样,苏延迟疑了很久后,方试探道:“昨夜,我去了一趟石枯寺。”

苏渊眼神一动,“你去那里做什么?”

“长亭被人骗到了寺里,我去救她出来。”

苏渊担忧道:“长大姑娘没事吧?”

“没事,在家休养。”

“那就好,她身体一贯很好。”苏渊浅笑。

“长亭说她见鬼了,我昨夜,也见到了那道白影。”苏延看了一眼苏渊,迟疑道:“那道白影……”

“有何不妥吗?”苏渊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自顾自给苏延添茶。

“很像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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